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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有个底线。

可是从生祭万民到掘辱烈士,尉朝作的孽已经不是一般二般的残忍。

如此人君,人乎哉?

如此国邦,国乎哉?

刘时鼎实在没忍住,当着谢澜安的面骂了一声,“某这就让全军换上犀甲,再攻关隘!我就不信不能一口气把这帮蛮夷赶出中州,撵回阴山捡羊粪去!”

百里归月暗中摇头,哑着声说:“犀甲轻便不怕磁石,可相对的,对箭矢的抵御力不如铁甲,而且怕火。尉军为了守住此关竭尽思虑,定是早已想到,我军若穿铁甲,便教有去无还,若穿犀甲藤甲,便用火攻。”

这是连环计。

如果能用铜片锁子甲,或可解两难之境,不过在南北两朝的钢铁冶炼技术你追我赶地发展起来之后,笨重的铜甲就退出了战场。

何况时间紧急,现去采备铜甲也并不现实。

“八月刮风两日半,接下来就要下雨了。”

封如敕腮边棱骨分明,显然也因尉人的手段愤慨。他当了半辈子山匪头,没想到比他更恶的,不是流氓草莽,而是朱紫公卿。

但因接着百里归月的话,封如敕又将语气放得轻柔,“他们的火烧不起来。”

“不,雨天入谷,对我们同样不利。”谢澜安否掉了封如敕的提议。

尉军不用火箭,也可以照常射箭,又有投石、滚木,占尽地利。

以低攻高,兵法所不取。

谢澜安转而唤进随贺宝姿探路的一名女兵,“丁曼,你可从鬼哭声中听出了什么?”

丁曼一身戎装入帐,年在二十上下,是女子卫队中唯一通音律的人。女皇陛下记忆超群,因材用人,此时她轻凝双眉朝着帐门方向,双腿交叠,看似松闲,却又带着一股雍容绰约,不怒而威的风范。

丁曼只望了一眼,就赶忙垂眼抱拳。

“回陛下的话,小人没听过鬼怎么哭,听那硖中呜声,非要形容的话,倒有些像风吹山里孔窍发出的厉声……

“若要形成这种瘆人的效果,窍穴必然窄深,小人辨出大约有六七个不同的来源交织在一起,但具体的方位……”

说到这里,丁曼耳根子发红,惭愧地低头:“小人无能,没有听出来。”

谢澜安却露出了然神色,褒奖丁曼已经做得很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尉人做戏做全套,阴兵是假,那鬼哭亦是人为弄出的勾当。

“今夜朕带人再探黑石硖,寻出风窍方位。”

帐中诸将正各自琢磨对策,还未明白皇上为何重视那几个风口,一听这话,齐齐变色。

“不行,我不同意!”

最先开口的是谢丰年,也只有他敢这么跟谢澜安说话。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劝阻。

“陛下亲临前线,已是冒险,万万不可再涉险地!”

“主危臣辱,末将等纵使无能,也愿舍身前躯,断不能让圣上以身犯难。”

“非朕逞强做作。”谢澜安淡然摆手,眸中光亮仿佛摄取自太阳之光,精熠璨发,环顾四周,“而是即便破除风言,这仰攻的仗依旧不好打。”

“让我军相信没有阴兵还不够,重要的是让敌军相信,真有阴兵。”

百里归月被这句话绕得微怔。

反应过来后,她蓦然转头看向谢澜安。

一帮带兵的大老粗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心来,幸好不是自己蠢,大家都听不懂。

刘时鼎尴尬地假咳一声:“陛下神智过人,非凡俗能及,能不能……给个明示?”

谢澜安笑了,身子微微前倾,摇扇风流。“你们说,伪朝想出这个阴损的法子,会否提前将计划告知全体尉兵?”

“当然——不会。”

冷静下来的谢丰年望着阿姊胸有成竹的神情,一边猜想她打算做什么,一边在地上踱步子,抻晃肩膊恢复躺懒的肌肉。“事以密成,如果尉军主将告知了全军他们的布置,那只要尉兵被我们俘虏一两个,严审之下,对方的底牌就泄露了——那些核心之处的布置,一定只有尉军的少数心腹知道。他们只有连自己人都骗,才能骗过我们!”

在谢澜安赶来之前,尉军确实达成了狠挫南朝士气的目的。

之前节节败退的尉兵,也是当真相信得道高人为他们招来了阴兵助力,所以才全军鼓舞,士气大振。

“所以……”

刘时鼎不好表现自己还是糊涂,瞪起眼,“——哎哟小祖宗你别晃了,晃得我眼花。”

百里归月露出一抹笑:“所以,如果他们赖以取胜的‘阴兵’,‘投降’于大治皇帝了呢?”

谢澜安道:“尽快找出风窍,阻断‘鬼哭’,让普通尉兵摸不着头脑是其一。那些风窍的附近,必有隐秘的放箭点,之后有劳刘将军冒些风险,带兵换上犀甲铜头枪,抢占射击高位是其二。”

她的指头敲在案上,一锤定音:“这仗,我们得智取。”

而除了她这敏通音律的江左琴品第一人,眼下还有谁有听声辨音的本事?

刘时鼎不知怎的,忽忆起当年陛下到竞陵大营,推演沙盘头头是道的风采。

他仿佛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谢帅此番能忍住不来,反而同意陛下亲征。

——这位女君从未参与过一场征战,可她仿佛天生就是纵览全局,指挥中军的料。

其他将领对谢澜安的判断与决断肃然起敬,不敢再言谏。

可一国之君的安危有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踌躇之间,谢丰年站定,没再阻拦,而是道:“我护阿姊同去。”

他的伤还未好全,但是保护姐姐这件事,谁来也没得商量。

临机受命的刘时鼎同时立下军令状:“岂敢当陛下‘有劳’二字,陛下身先士卒,末将定不辱命!”

当晚,谢澜安用过营地的灶饭,换上一身夜行服。

拗不过谢丰年,她贴身穿好小弟常年不离身的精钢软甲。除了丰年、宝姿二人,她又挑选十名武艺精湛的女兵,只待入夜。

月黑风静,数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如疾鸟般潜入黑石硖口。

南军白天才来探过一回,不敌撤出,依谢澜安设想,尉军今夜的防守必然松懈,这也是她决定今晚探个回马枪的原因。所以她不大担心自己,一进谷口便专注地侧耳倾听。

谢丰年和贺宝姿却比自己的脑袋挂在裤腰袋上还紧张,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四周。

俄而,如泣如诉的声音幽荡在耳边。

谢澜安浑身一震。

设身处地,与听旁人之口叙述完全不同。仅仅一个瞬息,谢澜安便仿佛回到了那片妖魑举火,昏雾拥沙,渺渺冥冥不得超生的鬼域。

“陛下。”贺宝姿径先发现谢澜安的异样,紧张地压低声音。

谢澜安抬手止声,她闭上眼,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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