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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林如海销了假。只是还没安享几日太平,就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难关。

去岁夏天新安江发了大水,冬天西北六省又遭了雪灾,朝廷为了防止民变,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耗费了无数钱米。

年初内阁核算账目,才发现国库因为赈灾的缘故产生了亏空。

为了解决财政危机,皇帝和内阁都把视线看向了两淮。

毕竟盐税是朝廷每年税收的大头,而两淮又是盛朝最大的产盐地——每年从两淮收上去的盐税,就占了盐税总额的一半。

往常国库亏空时,朝廷经常会通过增加盐税、要求盐商捐效的方法来宰盐商这头被养肥的猪。

这样的做法效果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导致私盐泛滥……

不过林如海已经做了好些年的巡盐御史了,对于打击私盐、辖制盐商一事有着丰富的经验。

若是朝廷只是按照往常的法子加税,或是要盐商捐效的话,林如海他并不会为此烦恼,更不会觉得这是什么难关。

问题是,京里来了旨意,告诉他朝廷要搞什么“预提盐引”的政策,来解决财政困难的问题。

盛朝的盐税制度乃是户籍制与盐引法。

户籍制指的是煮盐的百姓被录入灶籍,世代煮盐,受政府的管制;盐引法指的是商人们要用粮食或银钱至盐道衙门换取盐引,再拿盐引去盐场购买食盐,最后商运商销获取利润。

而所谓的“预提盐引”,就是让盐道衙门把明年乃至后年的盐引提前卖给盐商,以此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

这样的办法,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大量银钱,也可以避免贩卖私盐这种违法之事的发生……

但问题是,这样的法子,必然也会导致大盐商囤积居奇,小盐商破产,盐道官员大肆索贿等事发生。

而且寅吃卯粮,又怎会是长久之计?

更让林如海烦恼的是,甄应嘉这个金陵织造升任了两江提调。

两淮也在其管辖范围之内。

甄家早就对盐道这座金山虎视眈眈,如今甄应嘉升了官,面对“预提盐引”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怎会不搅风弄雨?

贾璋也感受到了江南地区的风雨欲来。

他也听说了那道“预提盐引”的旨意,以及甄应嘉升迁的事情,心里颇觉荒唐。

以去年的赈灾力度和调度水平来看,乾元帝和内阁诸公没有一个蠢货。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寅吃卯粮的提案呢?

可是一联想皇子夺嫡,贾璋又觉得会出现这种旨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朝中四皇子势大,贤王之名声闻朝野,乾元帝对其或许是心存忌惮的。

所以,皇帝这一手或许是就为了抬举瑞王,平衡诸王势力……

至于甄家可能扰乱盐司、搅风弄雨,这对皇帝来说又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无非是盐巴涨价后苦一苦百姓,骂名由甄家来担,由倡议这件事情的阁老尚书们来担。

而乾元帝他仍旧是圣君明主,来日一道旨意取缔寅吃卯粮的政令,江南百姓依旧会跪下来山呼万岁,赞颂圣君如天之德。

大家都清楚,江南富庶,两淮尤甚,这地方的老百姓是没胆子造反的。

更何况这道政令只会让盐巴涨价,又不会让粮食涨价,哪里就到了揭竿而起的地步了呢?

而且除了抬举瑞王外,乾元帝还能通过这道政令达成另外两个目的。

首先,乾元帝能够解决今年的财政危机;其次,乾元帝也能通过这道政令看一看江南臣僚的成色……

这是一场针对江南官员的大考!

皇帝他想要的,是既要追随瑞王,又不能待瑞王比待他还忠诚的甄家;是既能看懂他眼色给瑞王造势,又不能真正站队,还有能力在甄家可能会有的排挤中存活下来的杰出官员。

所以说,皇帝这种生物自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所以,姑父您老人家还不退步抽身吗?

若还留在盐道这暴风雨的中心里,只怕他日会粉身碎骨,跌入万丈深渊……

林如海他难道不想退步抽身吗?

他当然想,但是他不能。

他能轻而易举的想到一旦他和甄家产生冲突,皇帝最后会选择保谁。

天平的一边是皇帝的美妾爱子以及乳母甄老太太,另一边是他林如海这个扬州巡盐御史。

林如海当然不会天真地觉得皇帝会保他这个区区下臣。

如今的朝廷里,上面执政的阁老们在斗,想要皇位的皇子们也在斗,下面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卷进去……

时局如此混乱,谁又不想自保?

可是……

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在太子被废后仍旧担任要职,不但做了巡盐御史,还被加封为兰台寺大夫。

如此重用,又怎么可能只是让他来当盐道的家,大赚炭耗冰敬?

表面上看,他是被皇帝信重,才被派来看管盐税这个钱袋子的;实际上,他还充当着皇帝监视江南的耳目。

像他这样的耳目不止一个,代善生前就告诉过林如海,紫薇舍人薛沛就当着同样的差事。

林如海心里隐隐猜测过,或许甄应嘉与苏州织造李仲元也当着这样的差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如今瑞王夺嫡,甄应嘉和李仲元也不中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又如何会放他离开呢?

“既然没法子致仕挂冠而去,更不可能被皇帝调至京师,那姑父不如装病罢。”

从如海那里知悉这些前因后果的贾璋看了看正在喝药的林如海,轻声提议道。

他心里是绝不想让他这位姑父泥足深陷的。

一来,遍观宁荣二府,除了他和贾敬外,哪里还有头脑清醒的男子?

姻亲里面,王子腾倒是个明白人,但他和林如海不一样。

王子腾他是二房的亲戚,和他,和他们大房是不可能肝胆相照、同舟共济的。

二来,表妹黛玉幼年丧母,若是再失去父亲,贾璋都想不到她一个小姑娘,怎么面对外头的那些风刀霜剑。

不说别的,只说那第一等的刻薄人,必然会说她没福气,这才克父克母……

“可这是在欺君,若被发现……”

“姑母去世后,姑父你本来就经常生病,只是病得轻,没有影响到公务而已,所以又何谈欺君呢?”

“而且姑父也应该想想,若您真的遭遇不幸,表妹她一个小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是了,是了,还有黛玉。

诚然荣国府和璋哥儿是所有选择中最令他放心的那一个,但是若黛玉能有他这个父亲撑腰,岂不是更好?

他的确不能沉沦,更不能因为皇帝的做法与敏儿的去世心灰意懒……

就在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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