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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录音装置,我们的悄悄话全被安奵听去了。”

商宗从《银河系漫游指南》里抬眼,把她左手那枚戒指推到指根,即便大小正好,他也觉得不够牢固。

他说如果有这个功能,对面听到的不是悄悄话,而是……

话微妙地中断,梁惊水把果核抛进垃圾桶,爬到他腿上,用沾满汁水的手指在他脸上欺行霸市。

他抵着她额头,甜渍沾染的嘴唇让他的面部看上去很动人。

像书斋里的男妖精,乱人心曲。

她点点他的下巴,莞尔一笑:“冤家。”

他们就在这窄小得能听见彼此呼吸回想的房间里,那么小一张床,商宗的手描摹着她的脊梁骨,屋里仅一盏夜灯,把两人重叠的影子向窗台拉得很长。

商宗拉住她双手,引到他颈后,状若打趣:“我们水水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想掌握主导权。”

梁惊水勾勾唇:“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不争?”

一抬眼,对上女孩义愤填膺的眼神。

商宗也没再和她探讨这个问题,往反方向低头,情不自禁地想笑。

“我下个月要回一趟广海,App和品牌联动组织了一场秀。”

她搂紧他的脖子,视线高他一截,像个准备出门耕耘的家主交代要事,“回来给你带礼物,公司有异样向我汇报。”

商宗手指梳着她鬓角的碎发:“遵命,我的大小姐。”

梁惊水羞赧地轻推他一下,擦黑的夜里,双耳都在往外噗噗冒着热气。

她指了指床头倒扣着的书:“你刚才看的那本,讲的是什么?”

商宗忍不住揉揉她的笑肌,在她耳边促狭:“气氛都被你打得稀碎。”

以为梁惊水对那本书感兴趣,他讲了个大致,说地球因为外星人建宇宙高速公路被炸了,主角搭着飞船开始“穷游银河系”。

她没打算从头听:“故事核心呢?”

“不要较真、宇宙无序而荒诞、随遇而安。”

梁惊水哑口无言,几秒才说:“不说这个了。对了,商卓霖现在戴的家族戒指,不是你的那枚吗?我看他连宝石戒指都一块取下了。”

商宗领教了她切换无感话题的硬接生拐,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他在前主人留下的花花绿绿的墙纸里,用带着薄茧的双掌裹住她的手。

月光温柔,灯火可亲,忽感人生如寄。

他说,商琛自杀之前,商卓霖的日子还算好过。后来发生变故,安奵要求商卓霖佩戴特制的护身符,无论是参加比赛、换座位还是演讲,都必须严格按照黄历选择吉日吉时。

放在从前,商卓霖绝不敢轻易摘下那满手的命理调和宝石,如果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手空空,意味着他已经和安奵摊牌了。

商宗嗤笑:“连他阿妈的天命都敢违抗,不戴家族戒指算得了什么。”

梁惊水若有所思:“这算是富家子弟的延迟叛逆吧。”

所以天水围俱乐部开业那天,商少爷也是偷跑回来的。

真像个青春期小孩。

梁惊水眉略挑:“安奵为什么不让商卓霖待在香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控制么?”

商宗扫了眼她手里暗沉沉的戒指,睫毛拢翳:“防着我。”

老爷子弥留在即,继承事宜已由他亲自敲定。名单上十之八九写的是商卓霖的名字,只要他身在海外,即便存在些许把柄,也难落入商宗之手。

滞留越久,继承三井的局面便越趋明朗。

商宗的半边脸颊拢在阴影里,但对她,胸臆赤裸无饰。

梁惊水溺在这殊荣里,嘴角勾起弧弯:“我明天画几张符箓贴门上,我们也防着她,谁怕谁。”

他像听了个笑话:“就她,还值得我家水水费这么大劲?”

梁惊水逞心如意地翘高头颅,尽管已经开心到想要锤床,但夜色中摆出一副护短的女王姿态,故作淡定地说“不碍事”,拍拍商宗的肩膀示意他早点休息,尔后侧身躺下。

商宗看着她绷得节节脊骨分明的背,又探探被褥下捏紧的手拳,在她身后轻轻地笑。

这姑娘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这里。

看起来平和无争,实际上通透又有野心,懂得及时在局势里收回期待,不被情绪左右。把命交给这位幕僚很放心。

梁惊水的身体在商宗的体温中回暖,道完晚安,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可神思雀跃如放飞的纸鸢,雄赳赳气昂昂,不知疲累。

她知道逾越也该有个度,可止不住心中蠢蠢欲动。

五分钟后。

梁惊水半靠着床坐起身,低声试探:“商宗,你睡着了吗?”

商宗眯眼的样子像打盹的鹞鹰,当眼帘掀开时,她发现他睫下一派清醒。

她哎一声,往他怀里偎了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猜到了,你肯定没睡着。”

商宗单手支在脑后,眼神含着询问。梁惊水不好意思一哂:“其实也没什么……我对你小时候的事好像了解不多,能聊聊吗?”

商宗大概没想到是这茬,被问得愣了一下,慢慢勾起唇:“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我可以讲,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

手指触碰到她手臂上的一层细粒,那是她紧张的外化反应。

她喉咙发紧:“你应该都知道吧。”

他说不完全知道。

商宗发现,自从梁惊水找到那本日记后,她对蒲州的点滴回忆充满抗拒。那些片段在她潜意识里被视为谎言,甚至是人生中不可回顾的败笔。

他没有打算强迫她,刚准备提起当年被传言私生子时期的那些事,就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父母应该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但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能跟你说说后来的事情。”

舅舅舅妈的关爱,就像裹着玻璃碎片的糖衣,咽下时刺得喉间生疼,但残余的甜味刚刚好,让她无法狠心抛弃他们。

他们之间的沟通少得可怜,唯一带点亮色的是过年的那段时间。

她总是顶替梁祖,被梁有根推到那些喜欢问成绩、问出处的亲戚面前,扬着嗓子炫耀“我们家出了个人才”。

上高中时,梁惊水听同宿舍的姑娘和家里通电话,半小时打底,小到体育课趣闻,大到谁在月考上拿手机作弊被通报,没有可供冷场的气口。

这种事情,从未与她有过关联。

但这就说明她是个工具人吗。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她。

梁惊水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梁有根预支了洗车行下半年的奖金,悉数打在了她的银行卡上。

后面留了一句话:

发达了别忘了你表弟。

“也是那个暑假,你最后作为好好先生,给我打了一笔钱。”她声音低下来,像在回忆那些细碎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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