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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尾巷距离猫儿街不远,在东城和南城的交汇处,拥挤的巷子里头住了上千人,从巷子口进去,里头大大小小的横巷交错在一起。巷子里大多是低矮的平房,也有几间一进的院子,一个院子里往往住了七八户人家。
这个点不少人都在外头上工,只有孩童在巷子里追来跑去。
屋前洗衣裳的妇人时不时地抬头打量着他们,他们仅仅只是站在这巷子里,也像是在布衣上用绫罗绸缎打了个补丁,格外的刺眼。
“这要怎么找?”
郑四简直不敢相信京城里头会有这样的地方。
“你没听过南贫北贱吗,南城穷的地方多着呢,别大惊小怪的。”周六郎来这里找过张秀才,早有心理准备,衬得郑四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熟门熟路地拦下了提桶要去井口挑水的孩童,给了几颗糖问道:“你知道有个算命的老瞎子住哪儿?带我去,这些都给你。”
孩童满身脏兮兮的,脸上斑斑驳驳,一开口才听出是女孩子。
她摇摇头:“我不要糖,你能给我一个铜板吗。”
周六郎这样的公子哥,身上是不会带铜板的,他摸了摸,摸出了一个莲花形的银锞子。
“这是银子吗?”女孩还是头一回见着银子,她高兴地收下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跟我来。”
“好臭。”
郑四捂着鼻子,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臭味,墙角都是些不知明的水渍,他一回首,就见顾大姑娘若无其事地拐进横巷,那双坠着珍珠的漂亮绣鞋,踩上了满地的泥泞。
郑四一咬牙,赶紧追上。
说到底,如今是为了霖姐儿来的,自己这样磨磨唧唧确实不成样子。
巷子里头更脏了,还有老鼠蹿来蹿去,地上又滑,顾以灿把手给她让她搀着,眉头直皱,“妹妹,我背你?”
“不要。”
她连满是死人的义庄都待过,有什么地方是去不了的?尸体腐烂后的尸臭,比这里难闻多了。
小姑娘带着他们七拐八弯,到了一个小院子前。
她指着里头羡慕地说道:“就是这儿。陈瞎子可有钱了,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她满目憧憬,“等我长大后,我也要挖了眼睛当瞎子给人算命。”
“胡说八道。”顾知灼柔声道,“你们巷子里就没有干别的活的?”
“有啊。”小姑娘掰着手指数道,“前头还住着个秀才,他怎么都考不中,也赚不到银子。还有倒恭桶的,当绣娘的,挂半边帘子的……”
挂半边帘子是什么?顾知灼没听懂,扭头去看顾灿灿。
顾以灿纠结了一下,说道:“暗娼门。”他妹妹不同于别的姑娘家,也没那么多好忌讳的。
小姑娘乐滋滋地说道:“但是他们赚的都没有陈瞎子多,陈瞎子可以住大院子。”
对她来说,这样一个一进都不到的院子已经是大院子的。
顾知灼:“……”
顾知灼用指尖往她额上轻轻一拍:“挖了眼睛当瞎子算什么本事,你有这双眼睛在,可以找间药铺当药童,以后再当个坐堂大夫,也能住进大院子。”
“药铺?”
这条巷子里头没有大夫,小姑娘懵懂地问道:“药铺会要女娃娃吗。我爹说,女娃娃都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没用,不如早早挂上半边帘子还能挣点钱。”
但是她不愿意,她家对面的周姐姐赚的铜板都让她爹抢走买酒喝了。
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这样的话,就算让爹抢走了一些,她也有银子给娘看病。
“当然要。”顾知灼多少起了些怜悯之心,“你若是想当大夫,就去朱雀大街上的百济堂,找一位苏掌柜。你告诉他是我叫你去的,我姓顾。”
苏湛身边的药童出师了,他最近正想再收个药童。
女娃娃又如何,女娃娃不止能当医女,还能当大夫。
小姑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要当大夫。我现在就去。”
她捏着周六郎给的银锞子,蹬蹬蹬地跑了,就算医馆不收女娃娃,她也有银子请大夫来看看娘。
顾知灼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看我做什么,敲门啊。”顾以灿刻意抬高了声调说道,“咱们好不容易打听到陈瞎子的平安符特别灵验,赶紧的。”
这话是说给周围邻居听的。
周六郎咚咚敲响了门,不多时,一个老婆子躬着背把门开了一条缝。
她在里头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嚷嚷,混沌的双眼透过门缝张望,姿态摆的很高,说道:“我家仙人……”
“进去说,进去说。”
顾以灿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老婆子生气地叫着:“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话还没说完,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周六郎熟练地上了门闩。
老婆子顿觉不妙,为时已晚。
郑四满眼不爽,未出鞘的腰刀架在了她的肩膀上。
抢劫的?老婆子吓得两股战战,他们家虽说是雁子尾巷最有钱的,但统共加起来都抵不上这位公子手上的玉板指啊。
“别吵。”
老婆子连忙捂住嘴,用力摇头,示意自己一句话都不会说。
“老瞎子呢?”
“在、在里头呢。”老婆子是陈瞎子花钱请来的帮工,帮着洗洗衣裳,做个饭什么的。一看他们是来找麻烦的,识相地不敢有动静。
郑四拉着她一起进去。
他满肚子的怒火,一脚踹开了门。
陈瞎子正在藏金瓜子,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他蹦了起来,两颗金瓜子掉到了地上,他怒道:“做什么呢!跟你说了别进来。”
他一回头,见来的不是帮工的老婆子,他连忙把眼珠子翻了起来,露出了大半的眼白,伸手往前摸索了一下,侧着头沙哑地说道:“你们是谁,找我老瞎子有什么事吗。”
郑四把门一锁,放开了老婆子。
顾知灼走向陈瞎子:“你看不见?”
陈瞎子的心怦怦乱跳,额头溢出满满的汗珠。他看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一边回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一边故作深沉道:“ 老瞎子我啊,打从出生就看不见了。”
“真可怜。”顾知灼同情道,“幸好我打小学医,最擅长治瞎子了。”
陈瞎子:?
什么意思?
顾知灼摸出一根足有手掌长的银针,她捏着针尾,不带任何犹豫的,猛地朝陈瞎子的眼珠子刺了过去。
她的动作凌厉至极,陈瞎子的瞳孔中闪过一点银光,他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他也不翻眼白了,右眼渗着血丝,惊恐地看着顾知灼。
“治好了吗?”
陈瞎子颤着双唇,识时务地说道:“好、好了。我看得见了,姑娘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