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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忙追上去:“殿下,您还没有绾发,衣冠不整,有失体统!”

赵沉茜少时很在乎所谓公主的体统,不让自己有一点不完美,然而,哪怕她极力做好一个公主,也没见昭孝帝的偏爱分给她丝毫。到如今,赵沉茜早就不在乎了,狗屁的娴静端方大公主,她就是赵沉茜,脾气不好,小肚鸡肠,狠毒无情。

她一定要知道,是谁,带给了孟氏媚术之物。

赵沉茜仅着中衣,长发披肩,快步跑过坤宁宫连廊。来往宫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赵沉茜毫不在意,心里飞快闪过她遗忘已久的人和物。

绍圣,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年号。

众人印象中的昭孝帝手握大权,猜忌多疑,但最早期,他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皇子。宪文帝极其爱重妻子高氏,不光立她为后,独宠一人,还将朝堂权力交给她,亲自教她理政。可惜高皇后无法生育,宪文帝尝试多年,见两人不可能再有孩子,担心自己死后妻子被人冷落,便借一个宫女的腹生子,将皇子记在高皇后名下。

这个宫女是日后的朱德妃,这个皇子,便是昭孝帝。

可想而知,昭孝帝的童年过得并不幸福,他是帝后深情的污点,是宪文帝为了给高皇后养老才不得不造出来的儿子。嫡母身份高贵,看到他很难高兴得起来,对他始终冷冷淡淡,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宫女,没有才学也没有品德,粗俗得和高皇后宛如云泥之别,却全心全意爱他。

宫人们看高皇后的眼色行事,没人把昭孝帝放在眼里,而是一股脑巴结高皇后。哪怕昭孝帝八岁后被立为太子,不久后登基称帝,朝堂后宫也没人听他的话,因为宪文帝死前亲自下了圣旨,太子年幼,由高太后垂帘听政,朱氏身份卑贱,不得追封皇太后之位,更不得和高太后同起同坐。

他怕爱妻受委屈,甚至亲自堵死了朱氏的路,让她一辈子只能做宫女。

高太后垂帘听政,亲信遍布朝野,开始十余年的专政之路。她治国期间,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人人皆赞太后仁善,无人记得皇帝。

昭孝帝在这种别扭中长大,可能就是这段经历,造就了他日后的多疑猜忌,唯我独尊。刘婉容,便是这个时期来到了昭孝帝身边。

那时她只配被称为刘氏。刘氏陪着昭孝帝,从有名无实的新帝走到大权在握的少年天子,她是昭孝帝第一个女人,又伴随他度过了最落魄的时光,独特性不言而喻。昭孝帝年满十五,到了选后的年纪,他主张立刘氏为后,高太后不肯,自然也不会为他择一门身世高贵的名门仕女,挑来挑去,挑中了小门小户出身,性格软弱,无才无艺,除了脸好看,似乎没什么配得上皇后尊位的孟氏。

孟氏就这样入宫了,毫不意外的,她完全无法和刘氏争宠。但孟氏此人命格很奇特,自己不争不抢,但总是能撞到大运,她入宫第一个月,昭孝帝按照规矩,要留在坤宁宫中尽夫妻义务,就是这一个月,她怀孕了。

九个多月后,孟皇后早产,于十二月廿四生下皇长女,成了宫里诞生的第一位孩子。她生在傍晚,夕阳染透云霞,半边天都是红到荼靡的艳色,整个汴京都看到了天上的异相。

虽然是个公主,但皇宫迎来新生命,还是引来前朝后宫一阵欢庆。昭孝帝当时才十六岁,第一次当父亲,多少还是新奇的,他亲自请国师来给大公主卜卦,解析当时天降异象有何寓意。结果这么一卜,就出事了。

国师算出,大公主紫微坐命,四吉四杀并照,如果是男命乃帝王命格,如果是女命,却有祸国之相,会刑克父亲、兄弟。她降生时满天红霞,若是男子乃多子多福之兆,可惜她是女子,说明她桃花犯煞,若她能活过二十五岁,燕朝必亡于她手。

昭孝帝兴致勃勃占卜,却得了这么个结果,十分无趣。但他也不至于就此防范一个婴孩,一个公主而已,能作得最大的恶无非是用度奢靡、私生活不检,还能怎么祸国?让礼教嬷嬷严加约束就好了。

昭孝帝口中说着不信,但国师的卦相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芥蒂,他本来就不喜欢孟皇后,得知她生的女儿也不祥,越发厌弃坤宁宫。太傅递上来许多名字,昭孝帝挑了挑,拟了沉茜这两字。

茜乃一种草,有毒,做染料则和她出生那天的云霞同色,昭孝帝故意用草,压赵沉茜命中所谓的紫薇之气。

孟皇后生下了皇长女,但并没有给她带来圣宠,再加上国师的卜卦终究在小范围流传出去了,从那时起后宫便有传言,如果赵沉茜是个男孩就好了,这样的命格落在皇子身上,说不定马上就能封太子,孟皇后也能母凭子贵做皇太后,可惜啊,是个女孩。

皇长女的遗憾并没有让大家讨论多久,因为很快,刘氏就怀孕了,元祐十年正月生下了二公主。虽然这也是一个女孩,但二公主出生没多久,高太后便决定退隐,还政天子,昭孝帝非常高兴,视二公主为福星,给她取名沉鱼,才一个月就赐封号懿康。从名字到封号,每一处都昭示着,这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过了足足一个月,在宫人隐晦的提醒下,昭孝帝才想起来,皇长女还没有封号。越长封幼到底不好看,昭孝帝便随口拟了个封号,福庆,让人通知礼部,补办皇长女的册书。

赵沉茜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受父亲待见,因为母亲孟皇后是高太后为他娶的。高太后乃是昭孝帝的嫡母,垂帘听政十年,既有宪文帝的遗旨又有前朝根基,昭孝帝不能动,还得恭恭敬敬孝顺,长年压抑之下,昭孝帝便将对高太后的敌意,甚至他童年时在高太后宫中受到的冷落,全迁怒到孟皇后和赵沉茜身上。

多么狂妄狭隘的男人,将自己的无能迁怒给完全无辜的妻子女儿,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偏偏是她的父亲。

为这样一个男人孤注一掷,背上终身污点,一点都不值得。

赵沉茜已跑到正殿,重重推开殿门。沉重的楠木撞到墙上,发出轰隆巨响,屋里的人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发现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女站在日光下,凛然生威,宛如神女。

孟皇后瞧见是女儿,长松一口气,嗔道:“你怎么来了?莽莽撞撞的,吓我一跳,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沉茜静静看着母亲,她躺在床上,容色有些憔悴,但满头乌发,脸颊圆润,眼神温柔,和瑶华宫修道时期判若两人。哪怕后期赵沉茜得到权柄,封母亲做了皇太后,她的眼神里,也再回不去曾经的天真舒展了。

她变得老气横秋,畏畏缩缩,宁愿穿一些不会错的颜色,也再不敢打扮自己。她的精神,彻底被媚术案击垮了。

真是讽刺,梦中的人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过回想现实,确实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赵沉茜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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