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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朝早他似乎很是清闲,先是在床榻旁翻看闲书、复又是等着他们一起出府。
瞧不出半点要忙公事的模样。
再回想今日方才的事情……
她不过轻轻一诈, 他便不打自招般地说什么不是初十想去。
珈宁只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黏窗花时用的浆糊。
戚闻渊敛眉:“夫人怎么这样说。”
珈宁抿唇:“初十那日, 都察院其实并没有事情?”
戚闻渊不答。
珈宁迟疑道:“你……其实是想和我一道去西湖?”
戚闻渊仍看着桌面上的画。
珈宁戳了戳戚闻渊:“你真的想去, 但又因为我没先开口,便一直憋在心里?”
戚闻渊低着头, 没有反驳。
珈宁忽然泄了力气, 双肩往下一沉:“好没意思。”
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想要什么,他从来不说。
从中意的纹样、到喜爱的吃食,再到他想要与她出游这样的愿望。
什么都得要她去猜。
她知晓他是生性内敛, 不似她这般叽叽喳喳像个麻雀。
她也知晓他从前不沾风月,并不知晓该如何与妻子相处。
总之……她不讨厌他。
甚至觉得这门婚事, 也算是误打误撞成了一桩好事。
她一直觉得, 他们还会有许多个春天。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
但是总让她去猜,让她去给他寻台阶下……
她也很累的!
在织造府时, 向来都是别人去猜谢三娘的心思、讨谢三娘的欢心。
如今嫁了人, 她总想着要和戚闻渊做一对话本上的神仙眷侣,便也开始学着去看他的眼睛。
可他不爱说话。
他的眼睛也不爱说话。
她猜不明白。
珈宁有些委屈, 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掉眼泪。
丢人!
恰好有一线暖金色的夕照落在眼前,晃得她眼尾一疼:“我们不是拉过钩吗?”
戚闻渊听着珈宁语气中的哭腔, 终于抬起头来。
她眼中蓄着一泓将要溢出来的清泉。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
之前他偷偷吻了她的额头,接连几日不敢见她时, 他也见过这一双吞烟含雾的眼。
他仍如那次一般:“抱歉。”
除了“抱歉”,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总不能真的与她讲他那些宛若蛛网的繁杂思绪。
她会被他吓走的。
珈宁用掌心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 湿气沾在袖口的海棠花上,她并不在意:“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有什么,都要讲给对方听吗?”
她不明白。
他今日既是愿意告诉她想要一道去护国寺,当时为何不说想去西湖呢?
谢三娘的处世之道只有坦诚相待,没有东躲西藏、掩盖本心。
珈宁双手攥紧:“你想去西湖的。”
她直愣愣地看着戚闻渊:“对不对?”
对。
戚闻渊说不出口。
他只是看着珈宁眼尾的红。
和她脖颈间珠串一样的红。
天光渐暗,那一抹红是唯一的亮色。
珈宁伸出自己的尾指:“那日我会错了你的意,是我不好,但你若是想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对我不公平。”
“总是我对你坦诚,而你什么都不说。”
言罢,又觉得自己在念叨这些事情没什么意思。
酸溜溜的、还带了点幽怨,总之,不太像她自己。
戚闻渊默然。
珈宁吸了吸鼻子:“算了。”
她强求了三个月,也得来过一些欢喜。
她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像自己这样。
戚闻渊就是爱把自己的心思都藏得死死的。
他就是这样的。
往后她猜得到就猜,猜不到的,便随他去罢。
哼!
“你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珈宁转过身去,“护国寺我还是会去的,我也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不开心。”
她照旧和他说清楚她的心:“其实还是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更多是因为我自己,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她就是因为这三个月和他相处得还算融洽,便想要更多。
毕竟生辰的时候,她真的很欢喜。
“我去了。”
她想去看看庭院中的树叶,听一听占风铎的响声。
而不是在这里和戚闻渊纠结一桩莫名其妙的误会。
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是这样吗?
珈宁的脚步渐慢。
戚闻渊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三五步的地方。
廊下的侍女见着眼角泛红的珈宁和比平日里更冷若冰霜的戚闻渊,俱都大气不敢出。
珈宁先是行至一棵梨树下。
复又沿着熏风院绕起了圈。
戚闻渊一直跟着,不发一言。
珈宁踢开一片落叶:“跟着我做什么。”
她加快脚步,往一处海棠树下走去。
戚闻渊也跟上她的步伐。
珈宁抿了抿下唇,竟是提起裙摆、在夏夜的晚风中小跑起来。
戚闻渊一愣。
自入国子监读书后,他便再也未在府上跑过了。
他总是稳稳地走过游廊、走过小径。
就连从真定连夜赶回燕京城的那个夜晚,他也走得四平八稳。
待他回过神来,二人之间已隔了数丈之远。
清冽澄净的月色横亘在二人之间。
戚闻渊快步追了上去。
他步子迈得大,只是快步便能追上小跑的珈宁。
但他还是在追上她之前,学着她的模样小跑了两步。
夏夜里温热的风掠过他的侧脸。
那阵风像她一样。
温热又鲜活。
戚闻渊理了理被吹乱的衣襟,唤道:“夫人。”
珈宁没有回头,她仍小步往前走:“嗯?”
戚闻渊:“初十那日,我是想去西湖的。”
“甚至在更早之前,在某一个休沐日,我便想和夫人一道去太平街了。”
珈宁脚下一顿。
太平街……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戚闻渊仍在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以为夫人不愿意与我一道出游。”
“我以为夫人觉得与我一道出游是无趣的,我以为夫人那日只说初十时临瑶、临珏得闲,其实是在暗示我。”
“我怕我提出来,会给夫人添麻烦。”
“毕竟夫人的生辰,我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端阳那日,夫人也在回府的路上睡了过去。”
走了这一路,他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夫人不是府上的其他人。
比起给她添麻烦,也许珈宁更不喜欢——
不够坦诚。
在新婚的第二夜,她就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