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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取水,也不敢在河溪边,生怕一个不留神,背后就跳出一只猛兽,咬断他的脖子。
他只能寻找那种有河流淌过的山洞,从垂挂着大片藤蔓的洞口钻进去取水喝。
那样的洞口,一开始往往都是极其狭窄的,哪怕他缩成一团,也要蠕动着,慢慢爬进去。
爬上一阵,洞口才会开阔一些,再一阵,山壁四周沁出水珠,便可以用随身携带的荷叶承接。
有些山壁带盐,他还会直接趴在上面舔舐。
若是碰上水多的情况,便不用荷叶,直接埋头进水里,大口大口吞咽。
喝到肚子饱胀,不停打嗝,他才会停下来。
因为,他怕自己长大,就没办法挤进来,要面临必须跟庞大野物抢夺食物和水的情形。
如今,年少的惶恐不再。
他却始终未能从容饮水。
云心月腿肚子颤抖,伸手插进他发丝里,轻轻揉了揉:“阿舟,不急。”
少女嗓音低低,有些破碎,却奇异地安抚了那颗急躁的心。
他慢慢啜饮。
天边夕照嵌入山峦,余晖铺开漫漫橘色,穿透纱窗翠屏,落在身侧。
楼泊舟终于解了渴,定了心。
第66章 意外
暮色降临。
无风镇有风微起, 略冷。
楼泊舟没管脸上沾惹的水迹,将自己的裘衣披在她腰间,前往厨房拿热水, 给她擦拭换衣。
云心月害羞,抗拒了一下,被一双抬起的水雾黑漆眸子盯上几秒,放弃了抗拒。
温热的布巾轻轻贴上, 隔着叠合的两层布,少年手指上的薄茧似乎还能被触摸到。
她往后缩了一下。
“疼吗?”楼泊舟复又抬起眼睛看她,黑眸沾上熹微烛火的光, 暖融融一片。
“不、不疼。”
只是有种血管突突跳动的微痒。
还有——
他过度专注的眼神, 总让人心里的不自在多上几分。
换好衣物,楼泊舟弯腰替她拆掉发辫。
云心月歪在梳妆台旁,支起手肘看铜镜:“现在好了?”
“嗯。”铜镜中的楼泊舟, 眉宇舒展开, 又挂上素日的温柔笑颜,“好了。”
他慢慢拆发编发, 给绑好的辫子缠上细绳, 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枚蝴蝶锥铃,挂到她发尾上。
他的,阿月的。
黑亮眸子,倒映着小小的银色蝴蝶。
云心月抬手翘起绑好的小辫子,轻轻弹了弹空响的锥铃。
那“簌”的一声, 轻得像落雪。
*
两人携手去用饭,饭后还足以歇上一阵, 才从无风镇往“狐仙”指定的林子赶。
夜色到来,沙曦担心她的安全, 亲自领着三十六侍卫跟随在她身后。
其他侍卫则分三队,两队从无风镇两边另外的路汇合,一队殿后接应。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但凡有镇民遇上,全都害怕退让,根本不会和她们碰上。
未免打扰到老百姓,云心月故意走的偏僻小路。
她本来就不怕黑,又有楼泊舟在身侧,沙曦护卫在后,无须考虑安全问题。
不料,拐进一个小巷子时,却碰上一位腿脚不好,扶墙慢走的老人家。
老人家迎面撞上她们,身形僵硬,仓皇想要让出道来,却因为慌张,反而把手中拐棍摔了。
没有东西倚撑,他费力扒拉墙壁,眼看就要往后倒下。
“小心。”
云心月伸手想要搀扶他。
手刚伸出去,巷口就火速跑来一个人,把老人家胳膊拉住,用胸膛顶着。
“诸位贵人,真是对不住,他只是腿脚不便,并不是有意拦路的,我这就带他走。”
她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对方就手脚麻利地腾挪,把人背起来。
地上横着的拐棍,他也没忘记,顺手带走。
云心月拐出巷子又碰上他们,听到大汉背对他们叮嘱那位表情还有些紧张的老人家不要乱跑,有事情找他们帮忙云云。
“咦?”她盯着老人家看了半晌,“那是不是牛伯?”
刚才在巷子太黑,她都没能看清楚。
楼泊舟抬眸,扫了一眼:“嗯。是他。”
云心月便往那边走,想关心一两句,却吓坏了那帮忙背人的汉子。
“贵人饶命!”
他膝盖一软,双手合拜着就想跪下。
春莺知道她不喜欢这一套,赶紧把人拦了。
“我没有要问罪的意思,你不用紧张。”云心月半蹲看有些惶惶的牛伯,关切问了他几句话。
牛伯想起她是谁,紧张的心松下来,但还是有些无措,嘴里不停重复,药郎被县衙叫去了,还没回,他要去看看。
云心月便让两个侍卫送他去:“让医官顺便帮他瞧瞧腿,看能不能治。”
“是。”
安排好这件事情,她冲略显拘谨的汉子笑了笑,点头致意,便继续行路,与帮忙埋伏抓“狐仙”的扶风,站在高处盯梢。
山中风凉,她拢紧衣领。
楼泊舟脚步一挪,站在风口上,遮挡袭来的劲风。
她抬头,眼眉弯弯看着他,靠近了两步。
回风流转,将她头上发带吹拂,缠上他脖颈处,若有似无,像一双环着他脖颈的手。
云心月笑着的眉眼更弯了,伸手将发带压住,脱离他脖颈。
这时,盯着山路的扶风压低嗓音说了句:“来了。”
铃——
一声铜铃撞碎山间薄雾。
“……白衣红伞,新郎呼喊。”
吊诡的歌声穿过重重坠挂冰霜的枯枝黄叶,在山林回荡,也在他们耳边回荡。
云心月垂眸往下看,只能隐约瞧见晃动的几点影子。
她扭头看楼泊舟:“这次又是多少人?”
这次离得更太远,还有高度差别,楼泊舟只能判断走路的有多少人,没办法从呼吸判断人数:“只听到十一人的脚步声。”
轿子慢慢靠近。
扶风打了个手势,埋伏起来的侍卫握紧手中刀剑,微微出鞘,随时准备拔了冲出去。
“……花鞋镶边,盖头吊钱。”
童谣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时,又唱了回去。
云心月紧张听着四周发生的动静,总觉得“狐仙”下一刻就会现身。
楼泊舟不太在意旁人,一心盯着她的侧脸,手指偶尔会绕上四处飞舞的飘带。
轻飘飘的带子不太听话,就算手指将它捞回来,还是任性出逃。
他便干脆从自己腰上解下几个比较重的蝴蝶锥铃,安到她发带的尾部坠着。
乱飘的发带,终于安静下来。
他的手指便转而赖上乌黑发丝,尾指一勾,勾走一缕,放在手中轻轻摩挲。
如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看,似是能从一根根黑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