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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却用尽她所有的爱去教导我。有时夜晚的星空下,我们坐在胭脂湖边,阿母一边锤洗衣裳一边跟我讲着中原的故事,还在沙子上写下汉字,我就是那时学会识字的。”拓跋骁说。
“这应该是你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了。”姜从珚顺着回应他。
“是。”他的童年里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记忆了,他暂时忘记了饥饿和困苦,思绪徜徉在阿母描绘的故事里,尤其是那些英雄的故事,他会渴望着自己长大后也变成那样的人。
“后来,因为阿母浆洗的活儿干得好,经常派活儿的牧民终于改观了,尽管生活还是很苦,可我们渐渐积攒了些固定的物资,甚至还换回来两只小羊……”
他们终于有自己的羊了,那时拓跋骁兴奋不已,等把羊养大,生下小羊,以后就能拥有越来越多的羊,摆脱现在的日子了。
“那是一段为数不多的安宁日子,希望就在眼前,然而,我们的羊被人抢走了!”
拓跋骁语气愤然,哪怕已经报复过,至今想起来仍恨恨不平,要是他们的羊没被抢,他们没有为了找吃的去到一片偏远的树林,阿母或许就不会遭受欺侮。
姜从珚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肌肉绷到极致甚至打起了颤,她握住他缠着纱布的手。
男人反手握住她,力气很大。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我们正为找到一片木耳林而高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我和阿母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这是拓跋骁最不能提起的禁忌,现在却主动告诉她。
姜从珚半垂下眼睫,沉静的眸光携了一丝悲伤,她其实能料到,一个被拓跋塔厌弃的女人,早已失了庇护,草原上那些虎狼怎么会放过她呢,一旦确定她前任所有者不会再在乎她后,豺狼们就会一拥而上。
少年拓跋骁亲眼看到他阿母被个男人压在地上,他那时拼了命地扑上去打他、咬他,可他太小了,还不到九岁,他能打败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却打不过真正上过战场的成年男人。
他被打倒又站起,踢飞又爬回来,只想从这男人手下解救出自己母亲,可最终,他被打晕了过去。
一切还是发生了,他无力阻止。
他那时其实还没能完全理解这种侮辱,却从阿母的挣扎和眼神中感受到了绝望。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马上长大,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故事里的英雄去救下阿母。
醒来后,阿母反主动抱住他,不停安慰他:“没事的,鸮奴,只要你好好的,阿母就没事。”
打那以后,他们越发肆无忌惮,有时还不止一个人,他们粗暴地发泄自己的兽欲,使阿母遍体鳞伤。
少年拓跋骁每次都拼命阻止,可他每次都惨败,甚至有一次,他被他们绑起来,亲耳听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我那时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
拓跋骁浑身战栗得更厉害了,手脚都在发抖,碧眸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只要提起,他依旧恨得痛彻心扉,情绪太过激烈,他五官甚至扭曲起来,加上脸上未愈的伤口,脖脉偾张,在幽昧的床帐中如同一只长满獠牙恶鬼,脑后的黑发都仿佛是他怨气具化而成。
姜从珚却没觉得可怖,她只泛起一股怜惜,心脏微微抽疼,其实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童年都算得上幸福,尽管揭开真相后,那曾经的幸福变成了反噬她的利刃,可她那时确实是快乐过的,她不曾经历过拓跋骁经历的一切,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假话,但她现在确实为他心疼。
这个骄傲睥睨、目空一切的男人,也曾有过一段难以诉说的往痛。
她轻轻将额靠过去,贴在他鬓角,胳膊将他环住。她此时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这样陪着他。
“你做到了,你为阿母报了仇。”姜从珚说。
“不,我没有。阿母还是死了,在我十一岁时,她自杀而亡。”
姜从珚猛地抬起眼皮,“为何……”
“我十一岁,第一次杀死了一个欺辱她的男人。”
第103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拓跋骁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欺辱他阿母的人, 终于,他在十一岁成功干掉了其中一个。
一把破旧却被磨得极锋利的小刀,毫不犹t豫地捅进那男人的心脏。
拔出刀时,鲜血喷了他一脸, 可他一点都不害怕, 他只觉畅快, 他终于报仇了。
死的男人是拓跋塔手下一个还算重用的将军, 他家里带人来捉他, 要杀了他偿命, 可他终究是拓跋塔的儿子,他们不敢直接要他性命,他被绑到拓跋塔面前。
拓跋塔听完事情经过,又见他即便被绑着也充满凶光如同狼崽子般的表情和眼神,竟然大笑了一声, 让人给他松绑。
拓跋塔围着他看了好几圈, 最后十分满意地说,“我拓跋塔竟然还有个这么野性神勇的儿子,不错,以后你就是七王子了。”
拓跋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原以为自己可能会被杀死,最少也要遭顿毒打, 没想到拓跋塔竟要他当七王子?
他一点都不渴望七王子这个名头, 但他想保护阿母,如果他成了七王子, 别人是不是就不敢欺负他们了。
拓跋骁没有拒绝,于是鲜卑王庭多了个十一岁的七王子。
拓跋塔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鸮。”
“什么鸮?”
拓跋骁抿唇, “骁,在汉语里是勇武能打胜战的意思。”
拓跋塔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他这个解释,但他也懒得再给儿子取个名字,最终便没说什么,随便他了。
于是,他有了个正式名字,拓跋骁。
拓跋骁想,他终于能改变自己和阿母的命运了。
他迫不及待回到家,告诉阿母自己为她报了仇,杀了欺负她的男人,以后,他会把剩下几个也杀掉。
阿母依旧笑着应好。
那天,拓跋塔还叫人送了羊给他,这么多年他和阿母头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肉,他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终于长大了,他们以后不用挨饿受冻了。
他以为自己能带阿母过上好日子,可第二天,阿母死了,于树下自绝而亡。
他起初不敢相信,他认为一定是有人谋害了阿母,他疯了一样要找出凶手,可他找不到,他只找到一封阿母留给他的绝笔信。
“鸮奴,你答应过阿母,要好好活下去。”
…
“我是答应过阿母,可阿母不也说会一直陪着我吗?她为什么就这么食言了?”拓跋骁闭上了眼,以手覆面,痛苦低吼。
“你是不是一直怨恨阿母抛弃了你?”姜从珚轻轻问。
拓跋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