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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父母抛弃,被养成瘦马,被卖到青楼,整整七年都在被迫学着怎么讨好男人的杨絮。

这是她不可磨灭的经历,她余生都会因这段经历梦魇。

那些倾慕她的世家公子,那些想和她交好的名门淑女,知晓她的那些经历后,还会倾慕她,还会愿意和她交好吗?

沈青筠根本不相信。

他们也许还会因为她的脸和伪装出的性格亲近她,但恐怕一边亲近,一边用高高在上的怜悯打量她,他们会想,她真可怜啊。

对啊,他们出身高贵,吃穿不愁,父母也不会给他们卖掉,他们当然有资格可怜她,谁都有资格可怜她。

但谁稀罕他们的可怜?谁愿意和他们亲近?

极度压抑下,沈青筠得知齐冷在被嘉宜公主视为肮脏的画舫,她索性戴上面纱,扮成歌妓,用家乡的吴侬软语弹着琵琶,唱着曲,肮脏?她就是这样一个肮脏的人啊,她根本不是那个高贵完美的相府千金啊,她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自己,不要再沉浸在沈青筠的虚假身份中不可自拔,她是杨絮,她是连嘉宜公主都鄙弃的杨絮。

齐冷心中突然跟针扎了一样疼,他没有像方才那样怒气填胸了,反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沈青筠已经试图拔下了刺,但现在又把满身的刺一根根装回去,她是在自保,保护她不再受第二次伤害。

他需要再帮她将刺拔下来,所以他耐心和她解释:“我说让你不要作践自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青筠讥嘲:“哦?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心里话呢。”

齐冷没有气愤她的讥嘲,而是继续耐心解释着:“你突然以歌妓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你总要允许我震惊一下,我听到其他客人对你言语轻佻,我气疯了,所以才会说你是作践自己……杨絮,我不是在看轻你,我是在怜惜你。”

“怜惜?”沈青筠喃喃道:“没有看轻?不,你没看轻我,那是因为我还是完璧之身,没来得及让你看轻罢了。”

“不是这样。”齐冷抿了抿唇:“女人的身体,我要多少有多少,什么完璧之身,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体。”

沈青筠摇头:“你在乎我,无非是因为我年轻,我貌

美,我身段窈窕,可若有朝一日,我不年轻了,我也不貌美了,而且因为缠绵病榻,四肢痿弱,你还会在乎我吗?不,你不会的,你会觉得很累,然后会厌弃我。呵,男人的诺言,就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齐冷试图解释:“这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你不能用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来定我的罪过,这对我不公平。”

“不会发生?”沈青筠神情茫然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正当齐冷等待她说时,她却轻声道:“齐冷,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在胡搅蛮缠,当女子年轻貌美的时候,她的胡搅蛮缠,男子会觉得可爱,尚能容忍,当她没了美貌的时候,她的胡搅蛮缠,就是面目可憎了,到时别说容忍,愿不愿看到她都不一定。”

有时候,沈青筠都觉得自己可悲,她没有家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偏偏她还没有温柔大度的性格,她有的,只是一张脸。

但一张脸也会看腻,到时谁会喜欢她?

谁都不会喜欢她。

齐冷定定看着坐在榻上的沈青筠,他知道,不管他说再多,沈青筠一时半会都不会放下戒备的。

她心理已经生病了,那么,是谁让她病成这副模样的?

如果她当初被太子带回,她根本不会病成这样,是沈忌父子长达七年的各种虐待贬损,饭也不让她吃,将她当成一个玩物对待,才会让她病成了这样,让她无法相信这世上任何人。

而若不是慈幼局案件的幕后主使,她也到不了沈忌父子的手中。

齐冷指节捏紧,他咬牙,对沈青筠道:“杨絮,我今日来画舫,本是犹豫一件事,但见你之后,我想,我也不必犹豫了。”

第52章 殿下的手干干净净,臣的……

齐冷离开厢房的时候,让李慎送沈青筠回去,李慎一边揉着被齐冷踹疼的腿,一边小心翼翼问道:“沈娘子是不是吃殿下的醋,才来这一出啊?”

齐冷瞪了他一眼,李慎于是不敢往下说了,他嗫嚅道:“没想到沈娘子一个京师人氏,还会吴侬软语,真是多才多艺……”

齐冷理都没理他,就跨上马,挥鞭而去。

齐冷去了东宫。

太子还在奇怪齐冷这几日怎么不见踪影,听到齐冷来,连忙迎了出来,他脸上仍是如沐春风的微笑,齐冷看到温润如玉的太子,心中莫名一酸。

待进了东宫正殿,齐冷撩袍,跪了下来,太子唬了一跳,忙去扶他:“阿冷,你这是做什么?”

齐冷摇了摇头:“齐冷对不起太子皇兄。”

太子疑惑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林靖已经招供,到底是谁让他下毒的……”

“是谁?”

齐冷咬牙:“是……邢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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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国公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舅父。

太子母族出身显赫,先祖当初随太祖征战天下后,获封邢国公,子孙世袭罔替,这一代的邢国公正是太子的亲生舅舅。

而太子年幼丧母,宫中波谲云诡,正始帝不喜太子的过分仁慈,偏宠魏王母子,是邢国公极力斡旋,太子才能保住储君之位。

不同于齐冷,邢国公和太子的舅甥关系十分好,所以太子听到时,也呆住了。

齐冷向来淡然无波的眼眸已经沁满痛苦神色:“邢国公为了替殿下铺路,所以买通慈幼局主事,将孤女献给各路权贵,一方面以此示好拉拢,一方面也作为日后要挟他们的把柄,此次江主事落网,邢国公怕事情败露,于是唆使林靖,去毒杀江主事。”

太子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在地,他扶住椅子,道:“此话当真?”

“林靖和江主事都招供了,供词对上了,邢国公心虚之下,前日邀我赴府,旁敲侧击,暗中试探,用我和殿下的情谊,暗示我对此事守口如瓶……”

齐冷跪在太子面前,苦笑道:“我知晓殿下与邢国公的关系,甚至比跟父皇更为亲近,所以我虽夸口追查到底,但面对邢国公的要求,我一时之间,也难以下抉择。”

其实何止难以下抉择,而是在邢国公的暗示下,他已经偏向了邢国公,因为若非太子推举,他也掌管不了神武军,更无法借慈幼局一案得到正始帝青睐。

更别提在他幼时被兄弟姐妹孤立,是太子伸出援手,让他不至于过的太艰难。

他永远无法忘记太子对他的恩德。

可是,当他偏向邢国公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些被掠良为奴的孤女,她们又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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