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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奇怪极了。

山矾看着谢纵微突然停下来,他也连忙勒紧缰绳,让爱马停下。

难道大人的疯劲儿停了十年,又要复发了?

山矾想起十年前大慈恩寺后山的那一幕,仍觉心有戚戚。

当时大人的一只脚已经遥遥欲晃,迈出了山崖,若非他飞扑过去死死抱住大人的腿,给后边儿的老太君争取了一点时间,只怕谢家的一双小郎君就会在一日之内同时失去耶娘。

那日也下着很大的雨,老太君嘶哑中难掩心痛的呼唤声,两个幼子稚嫩又尖细的哭声,还有……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山矾仰着头看向大人,想看他脸上是否有了动容之色,放弃随夫人而去的疯狂念头。

却看见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顺着他的眼角滚了下来,和雨水一起砸进泥地里。

或许有些也随着泥水滚落到了山崖之下,代替大人,见到可能此时已经玉陨香消的夫人。

殉情,实在不是,也不该是谢纵微做的事。

想到那些陈年往事,山矾也不由得叹息一声——但那声叹息很快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盖因他看见了站在马车旁的年轻女郎,雪肤花貌,碧衣红衫,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像是天地间唯一一朵明艳的朱顶红。

山矾的眼睛瞪大了,这是,死而复生的夫人?!

很快,山矾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他看见夫人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就要往一旁的马车上爬,骑在马上的大人像是被她下意识躲闪的动作给激怒了,翻身下马间,被雨水浸透的衣袂甩出一道凌厉又匆忙的弧度,不过眨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

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山矾有些遗憾,他还想再细看看,是不是夫人。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施令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潮湿的水雾笼罩在她周身,会让她觉得心头滞闷。

但眼前的男人带给她的压抑感,远比乌云低垂、雷雨俱下的天气还要可怖。

施令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马车,她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

“你冷静些,我可以解释……”

施令窈鼓起勇气,看向一直沉默的男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刚刚相遇的一刹间交触,之后又由她主动断开。

现在,施令窈重新看向他。

他此时其实很狼狈。

一身都湿透了,头上的紫玉冠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出愈发温润的光泽,便更衬得他的脸色冷白得吓人,像是没有生机的瓷。

是她从未见过的谢纵微。

那副端严若神的皮囊之下带着隐隐的脆弱与疯狂,像是灰黑的潮水在拼命冲撞着屏障,咆哮着要冲出去,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淹没。

若她这个念头被谢纵微知道,多半会含笑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两个人一起死去,那多圆满。

谢纵微没有说话,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就在他面前,很近,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她。

远山眉,杏核眼,嫣红饱满的唇。

还有,湿漉漉的,无辜的眼神。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轻而易举地勾动他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贪与欲。

像是一滴甘露滴落,猝不及防下,那些被他强制压成深寒冰层的东西都迫不及待地冲破樊笼,嘶吼着涌上,要吞没他的神智,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掠夺与占有的疯子。

不对,他早在十年前就疯了。

十年来,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躯体行尸走肉般活着,他继承了家族的责任与重担,实现了初入仕时的野望与抱负。

却没有一日真正开怀。

“解释?”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微微的哑,与从前拂动琴弦般清润悦耳的声线不同,落在施令窈耳中,觉得有些别扭。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施令窈觉得,面前的男人,的确是她十年后的夫君。

比她多了更多阅历,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她懵懵懂懂地醒来,发现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依照谢纵微的性子,又怎么会回头?

施令窈没有说话,一张玉娇花柔的脸庞也跟着沉默下去。

像是,在抗拒与他交流。

谢纵微忽地冷笑一声,带着微微的嘲弄之意,欺身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像是握住一团羊脂玉,温热、细腻。

他像是被她身上的温度烫了烫,细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松了松,旋即,握得更紧。

淋了一路的雨,他的手冷得像冰,甫一触碰上她的手腕,施令窈就忍不住皱眉。

两个人眼里、心中都只有彼此,耳畔雨声如瀑,很好地掩盖了在一旁偷看的众人不自觉发出的抽气声。

谢纵微凝视着妻子不自觉颦起的眉头,含怒而贪婪的视线像是蜿蜒的蛇,游走过她的脸。

“方才你是想逃上马车,离开我,又走得远远的,是不是?”

谢纵微之前从来没有用这样冷戾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施令窈一时呆愣在原地。

下一瞬,她心头些微的委屈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外力冲击下短暂消退。

她觉得自己像是腾在云雾中——谢纵微拦腰把她抱起来了!

默默围观的众人再度失态,发出好长的哇哦声。

绿翘持续目瞪口呆中。

施令窈脸都红透了,感受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抱着她,很快便将那袭碧衣红衫给洇湿了,她气恼地举拳要去打他:“你把我的新衣裳弄湿了。”

在谢纵微冷戾的眼神下,坐在车辕上的车夫吓得心怦怦乱跳,忙不迭地爬了下来。

他抱着怀里轻飘飘像是一只羽毛的人,将她塞进马车里,听得她一声嘟哝,似是很不满的样子。

谢纵微却突然笑了。

那笑仍带着不快的意味。

“你缺衣裳,为何不来寻我?”

织衣阁连续十年,每季每月都会依着她的身段、喜好送来新衣,她的嫁妆箱笼都已经装不下了,有些衣衫已经染上了陈年的痕迹,慢慢在箱笼里枯萎、褪色,染上陈腐的气息。

却始终等不到它们的主人。

有时想起她,心情实在难受到极点时,谢纵微会去长亭院,看着满屋的新衣裳,默默出神。

他时常觉得……自己和满屋无人问津的衫裙没什么两样。

施令窈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气得皱眉,一边手忙脚乱地躲到车舆里面,一边睁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瞪他:“我有手有脚,要穿新衣可以自己买,为什么要找你?”

若是从前的施令窈,说这话时难免还有些气短心虚,但现在她也体验过凭着自己的双手挣到银钱的味道,自觉腰板挺直,看向谢纵微的眼神里含了不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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