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胞的妹妹,更恨眼盲心瞎的自己。

哪怕用老太君的话来说,谢拥熙并没有实际参与到那场惨案中去,只是‘袖手旁观’,但……

谢纵微近乎绝望地想,他还有什么颜面再站到阿窈面前,恳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老太君看着儿子唇边缓缓流下殷红鲜血,他的脸色很难看,那行血渍更衬得他面色极差,恍惚间让人生出他不似真人,更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的错觉。

她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几站了起来:“儿啊,你不要吓阿娘。”

谢纵微手一挥,雪白剑光在半空中划破一道尖啸,他勉强用剑锋撑着地,站稳了。

山矾进来的时候,被大人唇边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想了想自己那颗保心丹放在了何处,面上仍然冷然肃杀:“大人,人已经带到书房了。”

谢纵微颔首,收剑入鞘,大步出了寿春院。

“堵住谢拥熙的嘴,把她一起带过去。”

堵住她的嘴,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谢拥熙惊恐万分,拼命叫着老太君让她救救自己,但老太君想起谢纵微刚刚的样子,到底没有出声。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除了青年丧妻,可以说,他是整个胥朝最耀眼的天之骄子。她享受着儿子为她带来的诰命与荣耀,却在这一日蓦然发现,原来总是被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到他的儿子,也有软肋,会痛苦、会流泪。

……

书房

谢拥熙被山矾粗鲁地推进了书房,她脚下一软,跌倒在冰冷的青砖上,再一抬头,却和同样一脸惊恐的梁云贤对上了视线。

“夫君?”谢拥熙喃喃,紧接着,她的眼里爆发出了一阵精光,手脚并用地爬到梁云贤身后,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夫君,夫君你救救我,我阿兄他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梁云贤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推开。

她突然被推到摔在了地上,被呵护得细嫩的掌心擦出一片血花,谢拥熙没有反应过来,仍是满脸的疑惑惶恐:“夫君?”

梁云贤却不看她,朝着谢纵微所站的方向跪了下去:“谢大人,熙娘她做了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语气急切,言语之中要与妻子撇清干系的意味太过明显,谢拥熙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刚刚还浑身无力的人瞬间精神起来,拼命捶打着她深爱了十年的夫婿:“梁云贤你这个负心汉!你也得了好处,现在要把所有的罪过都往我身上推?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鸿胪寺卿是怎么来的了!”

梁云贤脸色骤变,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什么!这自然是我自个儿凭本事升上来的!”

夫妻俩吵得厉害,谢纵微不语,只翻看着山矾整理呈上的卷宗。

如谢拥熙所说,她只是偶然撞见了有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但依谢纵微对她的了解,她定然还有隐瞒。

是背后之人发现谢拥熙撞见了那一幕,索性将她招入麾下,许给她好处,让她就此闭嘴,甚至,成为他的探子,窥视着谢府的每一个人。

显然,她的夫婿梁云贤,在其中也吃到了红利。

鸿胪寺卿……

谢纵微脑中飞速过着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搜寻着背后之人可能遗留的踪迹。

谢拥熙从前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一个从不为她无子而生气计较,甚至将她捧成掌上明珠的丈夫。但现在,看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便知道,就算今夜平安度过,她们在想回到从前,只怕是不能了。

他们兀自吵个不休,谢纵微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唤了山矾进来。

山矾连忙把保心丹递给他。

谢纵微莫名其妙地睇他一眼:“把他们带去地牢,该审问什么,你应该明白。”

山矾正色道:“是!”

顿了顿,他又道:“大人,来一颗吧?”

急怒攻心,吐血咳喘,可不是长寿之相啊。

谢纵微摇头。

死了算了。

但要死,他也必须将隐在暗处,可能随时会威胁到阿窈安全的凶手揪出来,处理干净。

不然他死不瞑目。

看着大人苍白中隐隐透着偏执的可怕神情,山矾没再说话,将保心丹放到了后面的桌案上,一手提起一个,打开书房里的暗门,走进了幽深的地牢。

很快,那两道尖叫声便听不见了。

谢纵微仍然站着,身姿僵硬。

背后之人很聪明,知道用什么样的替罪羊,才能堵住他的眼。

十年前,门下侍郎贾源被参一连十条罪名,当月便在法场上丢了脑袋。

弹劾他的的人正是谢纵微。

在贾源死后,他一家老小处境凄凉,哭哭啼啼地打上谢家去,谢纵微亲自唤了京兆尹来,只说了四个字——‘法不容情’,将人拉去大牢关了十天半月。

出手这样狠厉绝情,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其中缘故,他从未与外人道。

贾源曾是施父门生,后因政见相左,被施父毫不留情地当着满殿臣子的面大加训斥,后贾源仕途上很是不顺,他便想着,若是昔日的老师痛失亲眷,一时失意,便没有精力再与他作对。

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施令窈身上。

他的动机,很荒诞,荒诞到谢纵微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拔出狱卒腰间的佩刀,逼近一脸平静的贾源,想要问他更多、更深的真相。

时任大理寺卿的姐夫李绪却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让他不要冲动。

“法不容情。”这句话便是李绪留给他的忠告。

但若是谢纵微私下动手,让人捉住把柄,他的政途便毁了,连带着家中已经失去母亲的双生子今后也会举步维艰。

谢纵微闭了闭眼,手中长刀落地。

发出一声凄厉的铮鸣。

正如现在,他手上再没了力气,佩剑落在地砖上,发出的哀鸣与当年那道铮鸣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他与李绪达成共识,妻子出事的真相,不能告诉两个老人家。

她们已经痛失爱女,更接受不了引得女儿飞来横祸的源头,竟是施父自己。

除了当时同在牢狱的狱卒,早已死透了的贾源,就只剩谢纵微与李绪知道其中真相。

这么多年,谢纵微心狠手辣,排除异己的名声早已传开来。

但现在,他才惊觉,贾源只是被推出来阻碍他视线的一堵墙。

墙塌了,但地下仍埋着罪恶的根。

谢纵微独自站了半夜,直到山矾从暗门里出来,看着那道萧条背影,心有不忍,却也知道,大人此时不需要安慰。

他只想要一个真相。

山矾把问出来的东西写在了纸上,递给他。

轻飘飘的一页纸,却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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