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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喂饭,时不时自己吃几口,间歇又给十四面前换一盘菜。如此桌上摆的菜肴,俱都在十四面前打了个转,而十四虽然怪癖,只实心眼地吃摆在她面前的那盘,终究是将桌上的菜肴都动了筷。

临了,雨霖婞在我耳边促狭笑道:“我没说错,她真是个二愣子,你到底打哪里把这尊佛请回来的?瞧,这都拘谨成什么样了,想吃什么,不晓得伸筷去夹的么,偏生只死守着面前那盘,若不是死鬼替她换菜,她难道由始至终就只吃青菜不成?”

我听了,只是在心底叹气。用过午饭,将碗筷送过厨房去清洗,十四紧随着进来,面色严肃地朝我做个大礼:“殿下恩德,臣下永志不忘。”

我被她吓一跳,手里的瓷碗差点跌了,道:“做什么呢。我却又许你什么恩德了。”

十四面无表情道:“殿下尊贵之躯,亲自下厨,且并不嫌弃臣下出身卑贱,得以同桌用膳,实乃臣下毕生之幸。”

我嘴角扯了扯,心说,雨霖婞说得没错,她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二愣子姑娘。不晓得以前司函是怎么训练她的,不过看她如今表现,司函训练时的严苛程度以及等级贵贱严分,由此可见一斑,不然也不会教养出她这般心思死板的人儿来。

十四见我不说话,又道:“殿下恩德,臣下无以为报。来日若有差遣,但凭殿下吩咐。”

我晓得她天天殿下长,殿下短的,按她脾性,估摸着是改不了了,只得由着她:“得了,我没什么差遣的。”想了想,转念又道:“你若真是闲来无事,帮我将这些碗筷一并洗刷了可好?”

十四躬身道:“臣下万死不辞。”

我一个哆嗦:“不就洗个碗,至于万死不辞么。”

及至下午未时,家里收拾妥帖,我和洛神交待几句,要她安心等着,随即去往泰和楼赴约。

今日天空灰白的云层薄了些许,阳光透过云层缝隙,细细缕缕地洒落下来,竟是冬日里少有地开了天。屋檐与道旁一些行人不曾踩踏之地,犹自积着厚厚一层白雪,在刺目的白光下,越发耀眼起来。

现下早就过了用饭时辰,泰和楼里冷清得很,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在一楼剥瓜子饮茶。上了二楼,被小二引到一处临街倚窗的雅间,推门一看,司函早已侯在那里,挨着窗子坐着。

今日她并不似往常般着僵冷的黑衣,而是换了一身竹青色的裙裾,倒使得她整个人添了几分生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径直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她低着头,拿手拢着衣袖,替

我倒了一盏茶,热气袅袅,晃在我面前。

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很快就走,不需饮茶。”

司函静默片刻,抬头看我,只是道:“东西可收到了。”

“收到了。谢你记挂。”

司函方才展颜:“瑾儿,你喜欢的东西,我自然记挂着。”

我冷冷地觑着她,良久,哂笑:“有个我喜欢的,你还是莫要记挂了,我受不住。司函大人。”

第237章 锁龙渊(中)

司函闻言,面色微变,却不发作,只是端了热茶慢条斯理地品着。

她是那种将心思藏得深的人,若脸上已然动容,想必心底定是甚为不快。抿了口茶水,司函才道:“才一日不见罢了,瑾儿你这张嘴,怎变得这般伶俐不饶人起来。”

我微笑着道:“是司函大人之前不饶人在先的,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司函道:“你一口一个司函大人,当真生分极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姑姑。”

我敛了容,面无表情,并不去接口,只是望着她。

“我晓得你现下心中怨恨我。”司函手指轻轻点着黑檀色桌面,低声道:“纵然你怨我,我也不觉得自己那般作为,有什么过错之处。她并不是你这命中注定之人,我说过,她不配,是以,我不会应允的。”

“你有什么资格应允,又有什么资格不应允。”我淡淡道:“更何况这些话,你之前已然同我说了无数遍,今次,不过是多费唇舌,在此浪费时间罢了。”

“瑾儿。”司函的脸上,微有厉色。

“我晓得你找我来,无非也只是想反复说这些,我早已听得厌了,歇住罢。”

司函蹙眉:“你既然明白我的意图,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是我固执,还是你固执?”我一声轻哧,道:“我不会在此多待,此番寻你,只是想告诉你两点。一是,我再也不想同你有任何瓜葛,请带着你的人,从我生活中退出去。诚然,之前因着种种原因,我是对你好奇与感兴趣,也想通过你找寻自己的身世过往,毕竟这世上,能这般明白确定地言说我身份的,你是第一人。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纵使感兴趣,也会压制自己的这个想法,你说的每一个关于我的字眼,我都不会再相信。二是,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妻子,你若是再敢动她,我定不会似现在这般简单地同你饮茶闲谈了。”

司函抿了抿唇,道:“瑾儿,我知道,你这是在逃避,你害怕从我这里知晓真相。其实在你心底,你也是相信我的,不然也不会过来同我说这些话,不是么?”

我压下声音,冷冷地笑:“莫要自以为是了。我害怕什么,又在逃避什么。”

司函凉声道:“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司函安静半晌,不知在忖些什么,旋即皱眉道:“她非你良人。”

我平静地答她:“她非不非我良人,你倒是清楚得很。你统共见她才几面,怎就了解得这般清楚,言之凿凿地替她下了断言呢?我与她朝夕相处,处处细节都瞧得清,也听得见,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明白也不过。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菜色小吃,中意什么古酒,平素翻看些什么书,对待他人又是如何,她的悲喜,她的好恶,如此种种,我现如今都晓得细细致致,清清楚楚。而你呢?”

说到此处,我手指交叉搁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司函那双压着几丝恼然的眼,勾着嘴角笑道:“你,司函大人,可明白这些,可当真了解了她?她的一切,我都清楚得很,你一个局外人,又怎么懂呢?”

司函似是被噎住,脸色白了起来。

“你既不懂,又如何能妄言她。”我靠回椅背,一手抚着茶盏,有些怅惘道:“就像我娘亲在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说她不好,说她不详,什么样难听的话,他们都能说出来。可我陪在娘亲她身边那么久,我什么都知晓,她的好,只有我自个知道,凭他人怎么言说,我晓得娘亲她是极好,那便成了,管那些宫中什么都不懂的东西怎么说呢。这是一样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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