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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有‘报恩’这一件事。

为了报恩它可以明知离开本山会死依旧出山,无论是张望虎还是其余任何人类,其实都不在它眼中。

故而这些人是死还是活、张望虎最终的结果,它都不在乎。

虞妗妗看来,天师府的抓捕反而让它狠狠松了口气,让它终于能够摆脱‘报恩’一事在它身上的枷锁,连它自己的死生它也看得很淡了。

就算现在让它选,哪怕明知道张望虎品行低劣,所做之事会害死无辜人类,它也只会愧疚着重来一次‘报恩’吧。

又或许它曾经是在乎张望虎的,不然也不会主动前去报恩,只不过张望虎的狠毒和贪婪最终也磨灭了它内心的在乎。

这种唯己唯心的行为,让虞妗妗免不了想到人族《左传》中有一句很著名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1)

这倒是很正确的话。

不过自己现在彻彻底底融合了人类的肉身,人身血肉猫妖灵魂,到底算是妖,还是人呢。

几息间,虞妗妗脑海中已经掠过了很多念头,让她心头不免泛起涟漪。

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她看向傒囊好奇问道:

“你说张望虎予你有恩,是你的人劫,我还是蛮好奇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你扯上了关系。”

这是虞妗妗踏入审讯室后说的第一句话,实际上自打她走进这间房,傒囊的注意力便一直有放在她身上。

作为天地孕育的精怪,它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正常,是同类的气息,不知是妖还是精怪,总之绝对不是纯正的人。

故而虞妗妗一开口它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就在其他术士们觉得它不会作答、要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时,仅片刻它居然开了口,真的说起了往事。

“傒囊一族,是生而为类人的种族,自然也向往人类的族群,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其实是离开生地太久性灵溃散所导致,早几十年前我诞生时,浑身上下除了眼眸和头发与人类略有不同,其余地方都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傒囊缓缓说道:

“我生地正是小南村所在的那座山头溪涧,故而偶能看到村里人在远处山间出没,心向往之……”

生而知之的精怪从诞生的那一刻,便对‘人’有了概念,同时也有了向往。

数年之后,此山中生活居住的几个村子中便流传出‘鬼怪’的传闻,说是有村民在深山中歇脚时,曾看到过夭折的童鬼灵魂,在冲他们招手。

传闻一旦回应了对方,便会被童鬼摄魂夺魄,从此迷失在山中。

彼时正值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山下县城中的发展蒸蒸日上,各种工厂企业如雨后春笋,吸引着山村贫穷的劳力们下山工作。

一时间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传闻中的勾魂山鬼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这批年轻人在县城挣了钱,看到了崭新的天地,便在外头娶了妻租房打工,一年到头才回村里过一次年节。

待有一年春节前后,外出打工的后生带着妻儿们回乡,热热闹闹操办起来,他们那些出生在县城里从没有在大山中玩闹过的后代们,便在村里留守的孩子们带领下,一溜烟地往山里跑。

因着对从小长大的地方知根知底,知道山头不高山地不深,根本出不了猛兽,大人们只是叮嘱了几句便让小孩子出去撒欢。

也就是这一次,这些孩童们在山中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儿’。

它长得特别漂亮,虽是深冬,身上只罩着一件灰扑扑的单薄长衫,冲他们招手,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虽然心智不成熟,但辨别美丑是人天生就有的能力,见这个女孩子如此好看,都兴冲冲地去拉它的手。

他们在山林里摘果子,掏鸟窝,攀爬跑动好不快活。

直至天色渐晚,才有人因腹中饥饿,猛然惊觉该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家里的父母估计要着急,于是这些孩子一窝蜂往村子里跑。

回村途中众人叽叽喳喳邀约明日再见,有小孩儿后知后觉想到,队伍里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还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于是扭头追问:

“哎你爸是谁啊?你叫啥?”

“明天还出来不?”

长发及膝的女孩儿眼眸扑朔,声音怯怯:“我能和你们一起回家吗?”

“不,那里不是我家……所以你们能留下陪我吗?”

女孩子瘦瘦小小,抓着人手心的力道却十分大,它脸蛋白得像羊脂,渐渐地其他孩子竟觉得它眼球发着绿光!

“她的眼睛变绿了!她、她的头发在动!!”

“啊啊啊她是怪物!”

不知谁先发出了尖叫,很快寂静昏暗的山林响彻了小孩的哭声。

被抓着的孩子拼命挣扎、甩开那只牵着她的手,全然忘记下午的时候为了牵着漂亮妹妹,她还和其他小伙伴争了很久。

直至哭声和尖叫声逐渐飘散,被甩开跌倒在地上的女孩儿——傒囊也没能爬起身。

它的重瞳子再也隐藏不住开始浮现,长发生出藤叶,狼狈趴在地上,晶莹的眼泪一粒粒垂落。

走到这个地方其实距离它的生地已经有一段距离,它的身体不断虚弱,体力还在流失已经很勉强,故而才会维持不住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它何尝不知道离开生地太久会死,但它今日太兴奋、也太开心了。

第一次有人类和它一起玩儿,牵起了它的手心,它抑制不住想要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的心情,哪怕力量在流失,它也舍不得松开手提出分别。

啜泣了一小会儿,傒囊忽然意识到什么,费力抬起头。

视线中其他的孩子们都跑没了影,林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唯独一个穿着袄子、脸蛋红扑扑的男孩子还呆愣愣站在原地盯着它瞧。

它自己都没想到还有人没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咋了?你生病了吗?”男孩儿脸蛋圆圆,耳朵生了点冻疮红通通的,一张口带着本地的乡音。

他挠挠头,居然走过来想要把地上的精怪搀起来:“你家搁哪岔的?我扶着你。”

“你…不害怕我吗?”声音小小的,怯怯的。

“我怕你干啥?”

“我是怪物。”

“胡说,我爷奶说了世界上没有鬼,那都是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男孩把鼻涕往手背上一擦,语气不屑:“他们还说自己胆儿多大,真可丢人呢。”

“我邻居大伯搁县城矿上干活,他说了县里啥新鲜东西都有,还有医院,生了病就不能搁家里捂着,不能迷信,去人家医院让医生一看就治好了!”

见它实在没力气,男孩儿吸溜吸溜鼻涕,“我背你回去吧。”

傒囊忍不住出声:“我家不在那儿…”

“那你是哪个村儿的?你给我指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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