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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过她的信,想念甚至沉迷她的身体,她闯入他正在议事的书房他也不曾生气,他还赶走了自己的属臣给她梳头发,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蔺稷仰躺在榻上,嘴角勾起,眼中灿若星辰。

他很喜欢她。

他是爱她的。

他心中这样想,人便已经从榻上起身,传人侍奉笔墨。

彼时乃鸿嘉三年腊月,乃封朱笔开年假的前一日,蔺稷拟了这年的最后一道旨意,天明发往尚书台。

当日,尚书台未曾审核复命,只说因未见旨意附有“加急”记号,以为是寻常旨意,故而按秩序收整,眼下在审核的是关于二征南地三州和减轻徭役的事。

蔺稷也未言,是不急,他还有好长的时间。

只是这日旨意未过,便意味要到来年才会处理,因为翌日便开年假了。

转眼正旦日,天子在德阳殿宴请百官。午后宴散,太后请天子于章台殿小坐,只说祖孙三代小聚天伦,蔺稷欣然而往。

太后在湖心亭的暖阁见他,蔺稷穿廊过殿而来,闻得几声脆生生的银铃笑声。待转过假山,正欲踏上暖阁台阶,见得五六女郎在不远处的廊下捉迷藏。

积日雪后,女郎们个个身披斗篷,唯有其中一个捉人的许是太热之故,这会正将斗篷脱下,转眼又嬉闹开来。

她穿了一声鹅黄滚金袖沿的三重曲裾深衣,一条遮眼的白绫缠住眼眸,转身扑抓同伴,笑声阵阵。

一袭音容就这

般撞入蔺稷眼眸。

蔺稷侧首看了眼牵着沛儿过来的太后,没有迎上去,只在原地等候。

“陛下在此,还要喧哗?”太后冲着摸索上来的女郎们嗔道,“还不见过陛下?”

诸人跪下请安,黄衣女郎离蔺稷最近,盈盈跪拜。

“这是你舅父家的六妹妹杨安,以前见过面的。”

蔺稷向沛儿招手,俯身一手抱起他,一手扶上太后,“都起来吧。”

一行人在湖新亭坐下,杨安上来奉茶。

“陛下用茶。”

“衣服染泥了,去换一身。”蔺稷没有接茶,转身问,“母后寻儿臣,不知可有要事?”

太后以目示意杨安退下更衣,笑道,“可大可小一桩事,乃你立后一事。你瞧瞧那丫头如何,知根知底的。”

蔺稷一边陪沛儿玩鸠车一边道,“朕不喜欢她,让她出宫择个好人家。”

太后未曾料到蔺稷这般直白,一时脸色不太好看,“我听尚书台说了,你要追封隋氏为皇后。何苦来着,她一个前朝公主,虽说诞育有功,但你看看你怀里这个……”

“就是个病秧子,一年有半年都离不开药。”太后叹气道,“我也瞧出来了,你到底还是对隋氏上心了。说是过了周年祭便立后,但这一晃都拖了快三年了,何苦来哉!”

“母后知我心思,今日还让表妹作如此扮相,是想告诉我逝者已矣,还是想说有人可替代皇后?”

黄裳简薄,白绫覆眼,是隋棠初见蔺稷时的模样。

这话落下时,杨安正好回来亭中,伏在阶陛重拜天子。

她没有换去衣裳,只将尘埃拂了,便又洁洁娉婷,身姿婀娜。

蔺稷目光划过,回首太后依旧话语平和,“朕不仅要追封她皇后,还要取消选妃,闭了后廷。”

“你疯了。”太后闻言大惊,“你乃天子,身负社稷传承,怎能如此任性?”

“母后,朕没有疯,相反朕非常清醒。”蔺稷轻轻拍着沛儿背脊,安抚他,抬眸看愤而起身的太后,“朕今日坐江山,原是靠着一刀一剑,一战一城打下来的。朕不需要以后廷牵制前朝,朕择人为后,只有一个要求,朕喜欢她,爱重她。”

“所以之前没有追封她为皇后,正是因为朕不觉得自己爱她。可是这两年来,朕很确定,我爱她。我爱她,便当给她天下殊荣,让她与朕同尊。”

“你还说你没疯,死后追封,冠以尊荣,归根到底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除了能让你自个好受点,还有何用?”

太后扬声,沛儿一个激灵缩到父亲怀中。

蔺稷拍了拍他,将他抱着站起身来,看了太后半晌,低眉笑了笑道,“当年沛儿还在她腹中时,她之所求,就是让沛儿平安康健。甚至为保他安宁,她不惜求我将他送人或是当养子收养,千万别说是她亲子。可见,她根本就不在乎地位荣宠。我们今日相争的这些,于她眼中,许皆为浮云。”

“既如此,那你何必非要折腾?”

“阿母——”蔺稷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低声道,“我以前是恼过你不顾大局为我接了这桩姻缘,但是如今我一点也不恼了。相反,我特别感激您,让我和殿下成婚,生儿育女。”

“殿下不在了,也不要紧。我还在,我还有后半生,我会好好爱她。”

“这是什么疯话,她都不在了,你还怎么去爱?”太后瞠目结舌。

蔺稷平静道,“我爱她,同她在不在,生或死,都无关系。”

这一日,蔺稷将沛儿抱离章台殿时,对着跪在阶陛上的女郎道,“换身衣服,出宫去罢,寻个好人家。”

女郎垂首未动,眼中凝着几点倨傲的光。

太后也不发话,尤自僵着,半晌道,“她是你亲舅舅的女儿,没有辱没你。”

蔺稷颔首,抚着怀中稚子,对左右道,“剥了她衣裳,丢去白马寺,非死不得出。”

他从阶陛下,回首对母亲道,“朕是天子。”

一瞬间,太后跌坐,女郎哭泣。

同日里,尚书台左中丞杨堂因泄露旨意之罪下狱,罢官削爵,流放幽州。这罚原是过了,太重。

然无人有闲暇理会这处。

因为尚书台出了更大的事,有一道旨意未曾审核便被天子召回,天子于勤政殿直接按了玺印,昭告天下。

旨意不过尚书台而由天子一锤定音,便意味着尚书台就此形同虚设。

而那诏书寥寥数句,旨在一句话:追封隋棠为后,立长子为储君。

盖因这日出了太多事,原本众望所归的女郎转眼成了缁衣加身的僧尼,前程似锦的高官被放逐千里,位高权重的执政机构分崩瓦解,一时间群臣瑟瑟,皆静默无声。

蔺稷从内侍监口中闻来外头的反应时,正在寝殿给沛儿喂药。

那日,太后说他之所为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

确实如此,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

“阿翁想好过些,这有什么错吗?”他看着昏迷在榻、喂不进药的孩子,颓败的放下药盏,给他擦去鼻口的血渍。

尤似看到隋棠当年。

医官确诊,沛儿如此孱弱,非早产之故,乃胎中遗毒。

今岁开始,随着一场风寒,发作了。

第72章 旧梦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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