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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殿中,踩上阶陛。

随他踏上第一个台阶,羽林卫往两边散开,沛儿往上走去,隋棠下来迎他,向他伸出手。

妇人始终在高处,需人仰望。

尤似去岁雷雨天,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城下万千军士仰视,望见她柔弱之躯迸发出力量,将屹立了百年的王旗斩断。

这么多年,这么多战役,白骨成山,血流如海,每一个战士都不愿死在黎明前。

她便是这般,让每一个走到尾末的人,都留下性命,都见到新生的日出。

“梁王殿下——”

眼见蔺黍疾步朝沛儿走去,承明最先反应过来,出声呵止他。而随他话落,殿外左右四方隐蔽处的弓弩手,已经举弓瞄准,只要一个手势,就可夺人性命。

蔺黍到底比隋棠快一步,将沛儿一把拽入手中。

蒙烺笑意委实明显。

沛儿捏着袖中箭,也在微笑,竖着耳朵听母亲指令,叔父话语。

“皇嫂莫惊。”他将孩子抱起来,一步步往阶陛踏去,最后将孩子置于凤座之上,一边按着孩子,一边抬眸看向隋棠,“从你斩断王旗开始,我对你已经没有太多成见了。但是要说彻底信任,恕我办不到。我要见一面阿兄,若他安好,我自领罪,若他需要——”蔺稷转过头看向沛儿,“至你长大,你都只需静静坐着,自有叔父为你鞍前马后。”

“但若我阿兄已不在——”他重新看向隋棠,“你有半句谎言,半点异心,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都不许我父我兄数十年拼来的天下,重落你隋家儿女的手中。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也决不允许。”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青年将军不曾注意到,自他将幼年太子抱上凤座的一刻,他的皇嫂眉眼都变得柔和,杏眸之中含笑隐泪。

他站起身,将身上甲胄一件件脱落,最后连发冠也卸下,发簪掷于地,皂靴护腕全脱去,剩得中衣挂身,披发赤足。

俯身伏跪,“我要见我阿兄。”

弃了君君臣臣,他只是一个自小被庇护宠爱的幺儿。

“带他去。”皇后终于松口。

蔺黍行径蒙烺一行,蒙家三位兄弟彼此眼风扫过,心中多有不安。

然回想郝氏传出的信,已经送入梁王府的东西,还有城外的两万兵甲……蒙烺心中重新安定下来。

滴漏又起声响,已经是丑时,新的一天了。

黄门第三次来报,欲要面见天子的官员都多了三位。

隋棠抱着孩子,还是和前头一般话语,“鸡鸣前离开,便赦免他们无罪。”

鸡鸣时,黄门第四次来报,又多四位,共十六位朝臣侯在宫门外。

隋棠问过姓名职务,基本品阶都不高,门第倒是不浅。

她扫了蒙烺一眼,低头安抚已经睡去的小儿。

蔺黍在此时回来,蒙烺一行见之就差要去迎他,问他情况。

然蔺黍面无神色,只平静走过他们,走到阶陛下,抬眸望向端坐凤位的妇人。妇人接了他眸光,却也不曾开口,只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身上穿了披了一袭天子的大氅。

蒙烺一行显然也看到了,一时间神色莫辨。

是陛下还活着,赐给胞弟一袭衣衫御寒,还是陛下已经去了,梁王殿下披衣而欲代之?

只见得蔺黍转过身来,对着蒙烺道,“蒙将军,你们都回吧。”

他站得位置也极其微妙,似将皇后母子护在身后,又似故意隔开这二人,以目与蒙烺一行欲传递消息。

但蒙烺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什么,只有闻来第二句重复的话,“蒙将军,你们都回吧。”

话语坚定,眼神平静。

蒙烺重理前后种种,确定蔺黍与他们是一路的,且还有蒙乔在外……还有,蒙烺意识到,皇后熄声了,此间是蔺黍在发话。

虽不得一句明话,多有不安,但还是应声离开。

宫门口的朝臣见他出来,部分也随之离去,只是数日之间,洛阳城中关于天子崩逝、皇后牝鸡司晨的流言甚嚣尘上。

而宫门口聚集的朝臣也越来越多,即便廷尉处、京兆尹、光禄勋三处多番派人止住流言,不许相互讨论,更谴兵甲至宫门口,让朝臣回府。然毕竟都是在朝为官的官员,又无犯错,遂效果并不明显。

“说到底,还是有部分世人,并不认可孤。否则即便天子崩逝,储君继位便可,何须如此。”

隋棠站在宣阳门的城楼上,看阊阖门前越来越多的官员,以及被拉扯进入的民众,叹声道。

“殿下,需要向世人交一份投名状。”承明提醒她。

隋棠颔首。

这日,雪后初晴,一架极普通的马车从西林门出,直奔城郊五十里外的广林园。约莫世人眼光大都聚在宫城中,便只当这是一驾出去或采购或传信的寻常车辆。

“阿姊来了。”广林园中住着前朝亡国的君主和数百宗亲,卸了冕冠脱了冕服,青年乍看,尤似一介寻常勋贵子弟。

他与他妻儿独居一殿,隋棠来时,不曾见到他们,唯有隋霖陪她饮宴。

“阿姊贵人临贱地,所谓何事。”姐弟二人对案而坐。

“天寒地冻,给阿弟送壶酒。”

“阿姊有心了。”隋霖接了兰心奉上的酒,望向眼神寻视的胞姐,“阿姊是在找朕的皇后和太子吗?”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内寝,“阿姊来时,朕先一步送他们去黄泉了。”

“做了大半辈子的皇帝,朕自个的人自个动手。”他将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隋棠身前,跽坐下来,握上她双手,“都一样在权利和欲要里浸淫,如今阿姊的手同我的手,谁又比谁干净呢?”

隋棠看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将手抽回,“我和你,不一样。”

“对,对,阿姊是为了天下安定。” 隋霖自己躺下去,两腿伸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望着殿宇,似看见殿外天空,“那这回,我也算是为了天下?地底下,见了列祖列宗,是不是得夸我了,可是我亡国了……这,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呢……”

是日傍晚,小雪纷纷,落地为水,水色鲜红。

阊阖门前,由皇后悬起一颗头颅,乃前朝最后一任君主。

亦有棺椁两幅乃前朝的皇后与太子,置于阊阖门前。

翌日,阊阖门臣民陆续散去,重回平静。

*

不平静的乃内史府中官员。

蒙氏七个兄弟,自出宫归来,已有十余日,从初时的胜券在握到中途的忐忑不安到如今几近崩快,蒙烺终于按耐不住,“方鹤最迟后日便抵京了,我们撤出去,回凉州再说。”

蔺黍再未出过宫,城中随着皇后诛杀前朝国君,涌起的风浪也基本退去。

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

“大人,蒙乔将军府上来人了!”下人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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