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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诵经祈福。

“母亲放心,好多了。”裴芸点点头,真切地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越发觉自己前世愚蠢,这样好的母亲,怎么会如她想的那般不爱自己呢。

前世她教太多外物迷了眼,遮了心,执拗于不该执拗的东西,才至于始终与家中怄气,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着,直到母亲过世,方从妹妹口中得知一些真相。

可那时,早已是追悔莫及。

“母亲,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挽住周氏的手臂,与她一道缓慢地往府内而去。

周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又是一愣,但很快唇角扬起,掩饰不住地露出欣喜的笑来。

“嬿嬿呢?”去花厅的路上,裴芸似是随口般问道。

嬿嬿是她那亲妹妹裴薇,即裴家三姑娘的乳名。

周氏眸光闪烁了一下,“哦,说是府里闷,这一阵去京郊庄子上住了。你回来得急,很快又会回宫去,我便未通知她回府来。”

裴芸看出母亲说话时的紧张,却并未拆穿,重来一回,她知真相并非如此,但还是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在花厅落座,裴芸抿了口茶水,蓦然转头盯着周氏,蹙眉道:“母亲瞧着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有哪里不适?”

周氏笑意微凝,随即故作轻松道:“嗐,教你瞧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前儿个染了风寒,不过也快好了。”

裴芸薄唇微抿,心知肚明却仍作不知,转而看了书墨一眼,书墨会意,恭敬地呈上一木匣。

裴芸将那木匣搁在周氏面前展开,缓缓道:“这是女儿自宫中带来的人参,于母亲身子有益,正好这几日便教底下人煎煮服了,想来病也能好得更快些。”

周氏娘家虽不过邬南一小户,见识不算太高,但在京中多年浸润,也得了几分眼力,自瞧出这人参价值不菲,忙推拒:“这般好东西于我,终究是浪费了,还不如送去孝敬你祖母,给她老人家好生调养调养身子。”

提及裴老夫人,裴芸唇间的笑意霎时淡了几分。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书墨的嗓音:“娘娘,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了。”

裴芸寒沉下目光,却并未召人入内,只声儿凉凉地飘出去,“何事?”

婆子隔着毡帘回话,“回娘娘,老夫人听说太子妃回来了,遣奴婢前来,提醒太子妃您可莫忘了去诚忠堂。”

裴芸都要气笑了。

她不出来迎也就罢了,还让她去见她,真是反了天了。

闻得此言,周氏不由显出几分慌乱,“你瞧我,太过高兴,倒是疏忽了,你若不想见你祖母……我去同她说。”

裴芸风轻云淡地压下周氏欲起身的动作,“母亲留下吧,女儿自己去一趟便是。”

“可……”周氏似有犹豫。

裴芸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母亲放心,祖母不会怪罪母亲……”

她顿了顿,深深看着周氏,一字一句定定道:“往后,女儿定会保护好母亲的。”

周氏听着裴芸郑重且似有些意味深长的话,心下微动,生出些说不清的感受来,她总觉得女儿看她的眼神略有怪异,又道不出个所以然,便只笑着颔首,表示信她。

裴芸起身告辞,道一会儿自祖母那厢回来,与母亲一道用午饭。

周氏点头,但似还有些不放心,拉住她殷殷叮嘱:“与你祖母好好说,切莫……起了争执。”

“好。”裴芸含笑应下。

然披上狐裘大氅,踏出花厅的一瞬,她笑意尽数散去,眸光顿若迎面而来的寒风般凉得刺骨,她微抬下颌,踏出去的每一步皆沉稳而坚定。

她会保护好母亲,这并非一句虚话。

前世,她并不知她母亲为了她私下里被祖母频频磋磨,也不知母亲因此落了痹症,常年被病痛折磨,才至于在前世三年后得知兄长战死的消息时,病情加剧,悲恸而亡。

但这一回,管他什么劳什子的祖母。她既敢倚老卖老,残害子孙,她自也不必留情。

从前她与她客气,让她不必同她行礼问安,她倒好,却是因此尝到了滋味,得寸进尺,想一步步爬到她的头上。觉得她是祖母,是长辈,在苍州老家时就对她颐指气使惯了,即便她而今身为太子妃,也毫无忌惮。

上辈子她裴芸习得的那些心机手段,铁石心肠,最最该用在的,便是这种人身上!

第6章

裴府,诚忠堂。

正屋罗汉床上,裴老夫人阴沉着脸,靠在引枕上,由着身侧妇人按揉着自己的肩膀,而脚底则蹲着一位妙龄少女,正乖巧地替她捶着双腿。

妇人时时观察着裴老夫人的面色,蓦然笑道:“母亲莫气,这芸丫头许久未见着母亲,母女俩叙旧,一时忘了您也是有的,想来待李嬷嬷去传了话,很快便会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一声冷哼,“她母女叙旧何时不可,怕是眼里压根没我这个祖母吧!”

妇人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怎会呢,只是来得慢些罢了。母亲见谅,毕竟芸丫头刚又生了一个小皇孙,身子恐还未全然恢复过来……要说这芸丫头的肚子也是争气,三位皇孙,两位都是咱家芸丫头所出,她呀,而今可是皇家的大功臣呢……”

话至此处,随着毡帘骤然被掀开,王氏的声儿戛然而止。

萧老夫人懒懒抬眸看去,便见一窈窕身影立在她跟前,含笑唤了声“祖母”。

见得来人,萧老夫人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你还晓得我是你祖母,若我今日不差人去请,你怕是都不肯来了,也是,你而今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娘娘,哪里还看得起我这糟老太婆。怎么着,我是不是还该跪下来,冲你磕头施礼才是。”

难道不该吗?

裴芸眼神冲站在那厢的王氏扫去,王氏似也感受到她寒凉的目光,心虚地默默撇开了眼,低身冲裴芸施礼。

这王氏是二房太太,也就是她父亲的亲弟弟,她二叔的原配发妻。

裴家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她父亲裴嗣征亦是草莽出身,少时离家赴邬南投了军,二十多年间以一条性命相博在战场厮杀,挣得了累累战功,步步高升,最后被封都指挥佥事,镇守邬南。

裴芸亦生在邬南,长在邬南。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骋族偷袭,她父亲率兵拼死抵抗了三天三夜,虽令对方元气大伤,可终因失血不治在五日后撒手人寰。

陛下感念她父亲以身殉国的忠勇,追封他为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而今的镇国公便是她那接过父亲衣钵,在邬南戍守的兄长裴栩安。

她父亲被封爵后,陛下赐了一座京中宅邸于裴家,这府邸原空置着,后因她入京待嫁,裴家众人便跟着一道从苍州老家搬至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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