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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丧气的话,孤认识的你,从来坚韧,并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这是裴芸头一回听太子连名带姓地喊她,想是真的气到了极点,她何尝听不出他是用这话来激她,可他说得不错。
既还未到绝境,她不能轻言放弃,将事托付给他人如何能让她放心,只有她自己才最靠得住。
不同于前世的心如死灰,这一世她爱的人都在这里,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垂眸见太子紧攥着她冰冷的手,裴芸扯唇笑了笑,“殿下不怕吗?臣妾听闻这疫疾尚且还没有医治的法子……”
“怕什么。”李长晔埋首,嘴上说着不怕的人,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喃喃道,“一切都会平安过去的……”
或是男人的胸膛温暖宽阔,裴芸的心定了几分。
她真的愈发看不透他了。
也许,他们夫妻那么多年,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彼此……
庆贞二十五年二月十九。
虽始终配合着太医服药,可裴芸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那日午后,她便在急促的呼吸中开始陷入昏迷。
可她的意识尚且清醒,甚至能隐隐听得书砚的低泣声。
前一日,太子还问她,可想听听谌儿的声音,他可命乳娘将谌儿带到殿外廊庑下,同她说说话。
裴芸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想念谌儿,谌儿被关在侧殿,时常哭闹着喊“娘”,她不是听不到,他每每如此,裴芸都会生出奔出去抱一抱他的冲动。
可她忍住了,她受着前一世谌儿遭过的罪,便是希望这一世他平平安安。
睡梦中,裴芸感受到有一只手一直紧握着她,却仍是没能将她从梦境中拽出来,裴芸几乎是清醒着感受自己慢慢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和前世死前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可在彻底被黑暗包裹的一刻,裴芸却是看见了烛光,那烛光分明微弱,却是闪了她的眼,令她抬手挡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过来。
入目所见令她熟悉,却又不完全熟悉,这里分明是她的琳琅殿,可这殿内摆设却与她昏迷前所见并不相同。
反更像是她前世死前……
殿内只燃着一盏烛火,立在床榻旁,烛光晃晃悠悠,似会随时熄灭,而床榻上正坐着一人。
那人低垂着脑袋,一身墨蓝长袍,两鬓斑白,裴芸借着烛光,隐隐瞧见其衣袂上用金线绣成的龙纹。
这世上能着龙纹的还能有谁,可她公爹庆贞帝怎会在这儿呢,还年迈成了这般。
她缓步靠近,便见那人幽幽抬头看来。
对视的那一刻,裴芸睁大了眼,因着震惊几乎怔在了原地。
虽那面容已然苍老得不成样子,可光凭着那熟悉的眉眼,裴芸仍轻易认了出来。
“殿下……”
第60章 魂还
那人唇角轻扬,漾起淡淡的笑,似是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你来了,朕已等了你许久,那方士说,让朕等在这儿,便能见到你,看来他所言不虚。”
朕?
裴芸将视线定在他的脸上,缓步靠近,直至走到他的跟前。
她心下有所猜测,但不敢确信,她不知,这是否只是她死前的幻觉。
可眼前这个男人沉静温柔,除却因年岁而改变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的太子并无不同。
而此时他就坐在床榻上,昂着脑袋看着她,手臂撑着膝盖,神色似有些疲惫无力。
烛光闪烁,明暗不定,映照着殿中两人。
一坐一立,一个如花似玉,一个垂垂老矣。
“你仍是这般年轻貌美。”他轻笑了一下,低声问她,“朕这副样子是不是吓着你了?”
裴芸摇了摇头,环顾四下,“这是什么地方?”
他死死盯着裴芸的双唇,片刻后,才道:“朕听不见你的声儿,但能辨出你的口型。”
他亦抬首打量这整个殿室,“这儿是琳琅殿,你走后,朕让他们将这儿保持原样,谁也不许动,毕竟这里是唯一还留存着你痕迹的地方……”
裴芸看着那些所谓的痕迹,从前还不觉得,如今才发现,月白床帐,水绿衾被,空荡荡的素色瓷瓶……入目的一切皆是那么寡淡,就如她前世已然彻底黯淡的人生。
“裴芸!”
耳畔蓦然响起急切而熟悉的嗓音。
令她忍不住折身去看。
“那里,很令你留恋吗?”眼前人蓦然问道。
裴芸回过头,定定道:“是。”
李长晔面上闪过些许苦涩,“那里的他……学会怎么爱你了吗?”
爱?
裴芸怔忪了一瞬,分明他未明言,可裴芸似乎就是知道,他指的是太子。
太子爱她吗?
她思索了片刻,选择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她脸上闪过的茫然一瞬间刺痛了眼前之人,他低叹了一口气,“朕一直觉得,世间定有两全法,就像朕能拥有你,也能治理好这天下……可朕不知,你不会永远在原地等着朕……”
“你分明那么好的水性,为何……”他停顿的这一刻,裴芸似是在他眸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是因为朕吗?”
听得此言,裴芸不假思索地摇头。
怎么可能呢,她再如何,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命。
就算那日御花园曲桥不塌,兴许不久之后,她也会选择一种方式了结余生。
她眼睫微垂,“因这世间太苦了……”
前世的她几乎失去了一切,亦失去了笑的能力,活着的每一日浑浑噩噩,宛若行尸有肉。
“那里……不苦吗?”李长晔问道。
裴芸沉思片刻,轻轻笑起来,“定也有苦的,人活在世,心酸痛楚,不可能总也如意,可臣妾珍惜的人都在那里。”
她的家人,她的孩子,那些能让她幸福的人皆在她身侧,便是有坎坷磨难,似也不必怕了。
裴芸不知她而今是不是在做梦,可她只当不是了,既见着了前世的太子,她只有一事想要问。
“谨儿,好吗?”
前世她死的决绝,并非全无牵挂,她的谨儿便是她唯一惦念的人。
“好。”李长晔面上显出些许欣慰,“咱们的谨儿,聪睿博学,勤政仁慈,深受百姓爱戴,他们都说谨儿与朕很像,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情……”
言至此,李长晔眸中的笑意却是淡了下来,“可朕最担忧的便是这点,谨儿与朕似是太像了些,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疼惜他的妻子,明明那是他自己亲手挑的,喜欢的姑娘……”
李长晔的背脊又弯了些,他话说得极慢,似很是吃力,他蓦然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可朕又有什么资格教他呢……”
裴芸喉中一阵阵发涩。
她想象着这一世谨儿开朗爱笑的模样,再思及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