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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向尚服局的顾尚衣奏报,就说无意间发现这祷服干燥易燃,或成隐患,请尚服局抓紧赶制其他料子的祷服。”
让揽月按宫规向上奏报,将危险截断,也将自己摘出去。
“好好好,我马上去……”揽月立刻换起了衣裳。
群青也梳洗换衣。
挽好鬓发,去掉钗环,将披帛打结系在裙上,是为了一年一度的下元节准备。
宫中宫女,唯有这一天可以出宫见到亲人,自是争先恐后。
阿姜也是同样利落装束,还叫群青再把鞋缠紧一点:“那千八百人同时出门,就比谁跑得快,别掉了鞋子,挤散了头发。”
群青才见过芳歇,不禁道:“我没那么着急。”
阿姜很有经验:“你不急,别人急,那是一股浪潮推着你走,由得了青姐你吗?”
群青默默地将鞋子缠紧。若蝉和阿孟看到她们,却是满眼羡慕,起码她们还有亲人在宫外等候,不像她们,已是无根的人。
待到到了宫门大开时,群青才体会到这场面的磅礴惊人。
内侍将门一开,阿姜像箭一样跑了出去,群青身前、身后的宫女们也向外跑,有人很快找到了亲人,有人在茫茫人海中遍寻不到,悲怆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在这种激动的喧闹中,群青反而沉静下来,她在人潮中慢慢地向外走。
城楼之上,看见的便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光,那是宫外人挑着的形态各异的灯。
“哦,今日下元节,是宫女们出去见亲人的日子。”张钧本在与陆华亭说话,见他朝下看,便停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的是燕王、赵王还朝,圣人大悦,要加封赏的事。
既然燕王如今功大于过,有些事情便到了翻出来论证的时候。燕王府暗卫尺素向圣人认罪,承认自己与孟观楼府上暗卫勾连,谋划东市伤人一事,燕王是无辜受害。
孟观楼痛哭认罪,只说是与陆华亭有怨,不慎波及燕王,绝无谋害皇储之心。圣人大怒,将其降为从八品松阳县丞,贬出了长安。
一般儿郎论政事时高谈阔论,陆华亭则不然,张钧已习惯他的放松和轻率。
城楼下的声势也确实令人难以忽视,两人便一起看着宫女们如浪潮一般向外涌,外面持灯等候的亲人也向内迎,两股浪潮交汇在一起。
“挑灯,是给宫女们看的吗?”陆华亭的视线落在一只最大、最远的月亮灯上,他只觉得此人聪明,拄着长杆,下悬明灯,灯挂得最高,不必怕和宫女错肩而过,远远的便能让对方看见。
“是的,近些年有人想了这办法,挑灯的越来越多,倒成了奇观。”张钧道。
随后,陆华亭看见一个着青纱的人影跑了过来。
拄月亮灯的人站在人群最边缘处,那宫女的身影也跑出了人群。
陆华亭惊讶于他居然对群青的身形如此熟悉,能一眼就认出她。
他面上没有表情,黑眸望着那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随后,那拄灯的人突然上前抱住了她。
灯影摇晃来去,他们抱得很紧,始终没有分开。
那灯影似乎晃在陆华亭的黑水银一般的眼眸中。
“长史在看什么?”张钧不禁道。
陆华亭道:“看两个人抱在一起。”
“这岂非正常?不少宫女,在宫外亦有情郎,这一年只见一面……”张钧停下来,因为陆华亭移开了目光,似乎是失了兴趣,又似乎思绪已然沉入虚空。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群青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亲人好友,甚至可能有情郎。
她也会投入旁人怀中,有这等亲密行径,也许还有更亲密的。
只是这另一面,自然发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没必要为他所知。
陆华亭快步下了城楼,今日所见,他也觉得不足为奇,可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股暗涌蔓延上来,如同四面八方包裹他的夜色。
他自小性子凉薄,对其他娘子面对爱人的忸怩姿态没有半分兴趣。
可若是群青,他却有几分好奇,因为他没见过。只是一想这神情是对着别人的,又即刻失了兴趣,暗涌漫上来,像数把刀子在胃里翻滚着。
第58章
群青被芳歇突然抱住的瞬间, 毛发倒竖。可等她听清芳歇说了什么,心提了起来,难怪她刚才见他神色不对。
芳歇说:“阿姐, 师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船行江南道, 路遇南楚的官兵夜袭,船翻了,是同去的药娘发回来的信,说没有找到师父。”
江南道中北宸与南楚边界犬牙交错,时常摩擦, 一艘客船就这样遭了无妄之灾, 简直是晴天霹雳。
群青知道, 芳歇儿时因为身体不好养在佛堂内, 后来便跟着李郎中行医,李郎中对她是恩人,对芳歇更胜父亲。
芳歇哽咽着, 整个身子沉甸甸地压在她怀中, 他虽生得比群青高一些, 但毕竟不到十六岁, 遇到这种事情, 肯定手足无措。群青却不一样, 她是大人了。更别说李郎中是为了找寻她的阿娘才出事,这叫她心中怎能不愧疚?
芳歇眸中一顿, 他感觉群青回抱了他,她摸着他颈后披散的鬓发,将浓烈的安慰与歉疚递过来, 只听她冷静地问:“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遣走了小松,盘算一下这几年赚的银两, 差不多能置个宅子,准备关了药铺,南下再开一间药堂。”
“你想离开?”群青问,“去江南道?”
“师父还没找到,我得给他收尸。”芳歇将头枕在她瘦削的肩上,“阿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自是陪你一起走。”群青道。
眼下李郎中也蒙难,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让芳歇一个人的道理,两人刚好结伴去江南道寻人。
“你听我说,出宫之事我已谋划得差不多,燕王妃答应在奉迎佛骨时助我出宫。”群青道,“仪式是冬月初二,这段时日你将银钱行李收好,在浐河上找一条当日南下的货船,等着我。”
芳歇一怔,点头答应:“我等着你。只是——那些人会放过你吗?”
“那些人”指的是南楚细作。
“我已找到愿意帮我换符信的人,届时刚好试试,看拿着符信能不能往江南道跑。”群青道,“若他们起疑,我也有应对的借口,大不了等你安顿下来,我再应付他们。”
芳歇立直身子,眸中神色复杂:“阿姐,我不愿让你孤身冒险。接下来在这世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丢下我一人。”
想到他年少失怙,又遭遇此变,群青自然无有不应。芳歇神色缓和:“当日走,这么急。阿姐你晕船,身体吃得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