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50
而立,脸被尘土覆盖,神情麻木地望着城下那一日日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
南楚军在搭建冲车。
源源不断的木材被运来,被工兵切割打磨,其余的兵将则日夜不停,如同蚂蚁一般把它们搬运到应放的位置,直至堆出一座八个车轮、高达五层的冲车。
攻城之时,冲车底层由人推动前进,剧烈地撞击女墙;其余四层装载攻城的士兵,人立在高车上,亦同时可向城上发射箭弩。
上次火弩进攻,守将们死伤惨重,可想而知冲车和车弩一起攻城时,将会是怎样一番绝望场景。
“说好的二十天内一定有援,这都四十多日了,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武骑将军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穹,“难道天要亡了金陵邑?”
“说这个干什么?”一道女声轻轻地斥道。
通身铠甲的丹阳公主自望楼走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公主府参事苏润。只是二人都销售许多,难掩憔悴之色。
“公主,卑职只是为您不值得。”武骑将军说,“我死了倒也无妨,丹阳殿下本金枝玉叶,正值芳华妙龄……”
“什么金枝玉叶。我是孤女,托皇伯伯的福才能长大,我倒也没有一天忘记自己的身份。”丹阳看着城下笑道,“在这里殉城,史书里应该有本宫姓名吧。这倒是挺好的,比记载丹阳得多少封邑,公主府如何华贵,养几个入幕之宾要好得多。”
只是似乎想到什么遗憾的事,她忽然回头看了眼苏润。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娶妻。
苏润垂头没有看她,却是睫羽微动,微微一笑:“公主不必担心,臣死社稷,也是值得的。”
话音未落,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守将们忽然齐声道:“属下必死!”
可是刚喊了两声,便被意外冲破,戛然而止。
武骑将军将二人扑到了一旁,刚刚避过射来的飞箭,随后箭像下雨一般碰撞在城头,有不少跌了进来。箭头之上都绑着白色的布条。
箭上有飞书。
武骑将军展开看一眼,脸色大变:“放屁,都放下!谁在看,谁还在看!”
可有不少守将都在阅读布条上内容,沉默绝望的氛围蔓延开来。武骑将军奔走相告,可连日来嗓子已经喊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司马,南楚飞书劝降,言辞嚣张,说……说圣人不会来援了。”狡素跪在陆华亭面前,艰难复述着布帛上的内容。
“北戎是外敌,自当全力驱赶;云州之患,却不过是一座内城之得失,就算今日丢了金陵邑,还有黄河天堑拦截,一时打不到长安,所以圣人权衡,已做好丢城的准备……而守将却已死守四十五日,死三千人。被弃的卒子,何必拿自己的命负隅顽抗,不如开门迎降,也好保住性命;否则等人死绝了,自可……长驱直入……大人!”
陆华亭听到一半,一口血便喷在素帕上。
他婉拒狡素的相扶,自己用素帕擦干净嘴,唇边浮起一层冷笑。
天色阴沉,下了点点细雨,沾湿了望楼的琴台与帷幕。他早就知晓飞书内容,铺开的衣摆上便放着一片布条。
城上只余八百人。
守将已无法再轮值休息。日夜的坚守透支了所有人的力量,任凭如何动员,悲怆和死亡的气息都盘踞在头顶久久不散。
凌云诺赤色的帅旗仍在飘荡,只是不再四处巡游;地上冲车工事应是由禅师负责。禅师的归来,一扫此前南楚军颓靡的氛围,强令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一边收拢军心,一边给敌人诛心。
“有其女必有其母。”陆华亭赞道,“我这丈母果然很厉害。”
竹素和狡素对视一眼。
陆华亭把布条翻到背面,在上面写下几字:“下了几日雨了?”
“有七八日了,梅雨天,最是难熬。我们城上尚有排水管,也不知下面的人睡在泥地里是怎么过的。”一旁的竹素说。
“我观天象,今夜放晴,适宜火攻。后半夜里,好像有雪。”陆华亭说。
写毕,他取来一支箭,将布帛绑在箭上,拿起地上的楠木弓,对准冲车旁边凌云诺的那面帅旗拉开弓弦,却因手抖反复地脱离目标,几乎持不住弓。
一次相思引发作,会消耗极大的能量,更遑论反复发作,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而今全靠意志力撑坐琴台,汗珠不住地从额角流下。
箭头偏移开,又颤抖着缓缓对准。
弓弦受力到极致,发出吱吱的声响。
南楚众兵将都注意到了城上那道绯色影子的动作。
对方行军司马每日下午都端坐于望楼,似乎毒攻与火攻都未曾影响他分毫,此时见他看了降书,竟然拉弓射箭,冲车上的人停下手中活计去看。凌云诺听到喧哗,亦出了营帐,面色发青地向上凝望。
伴随着士兵们的低呼,一箭带劲力俯冲下夜空,擦到了那面帅旗,旋即失力坠落在地。
帅旗并未没有受损,只是左右摇曳,即便如此,也令凌云诺如遭重锤。他冷声吩咐:“把箭上飞书拿来我看!”
“主上,通常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不要看的为妙。”
说话的同时,无数的石头绑着雪白的布帛如天女散花一样投入了南楚营地。
“给我!”凌云诺厉声道。
展开布条,陆华亭在南楚送去的布帛背面写了回信,笔迹瑰丽飞扬,以至凌云诺的手颤抖起来。
“都不许看!”凌云诺的谋士正奔走相告,却听到城墙上有道声音传来,是个大嗓门的守将高扯嗓子,念出飞书上的内容:“我们司马回信有言——”
“少帝凌云诺,德不配位,天命不足。穷兵黩武,尽南楚之膏腴;刚愎自用,致生灵之涂炭;弃佛国盟约,悖睦邻信义,皇天震怒,降灾示警,故王师屡挫,金陵一邑,尚不能克!”
声音抑扬顿挫地回荡在天地间。
朱英在帐中闻言,拍案而起,冷笑道,“笑话!少帝穷兵黩武,德不配位,那么李家人当年造反窃国,难道是正义之师?果然是文臣,拉大旗,做虎皮,死到临头了还在口出狂言。”
朱英走出营帐,命众人将布条烧了,便去视察冲车工事。
她压根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不想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主上!主上没事吧?”
凌云诺突然倒下,朱英冲进人群,一把抱住他,把他扶回营帐,解开甲胄,叫医官来。
凌云诺脸色通红,浑身汗出如浆,突然发起高热来。他用力攥着朱英的手,两眼看向虚空,只睁大眼睛问道:“禅师,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死?”
朱英没有料到,几十日以来的高压和煎熬层层累加,先撑不住的会是这个年轻的楚帝。
“你听我说,他身中相思引之毒,马上就要败了。”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