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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阮窈身体不适,正在舱室内小歇,裴璋原本以为,在他推开门后,会迎上她娇滴滴抹泪的脸。

可二人亲密相贴,甚至于连衣袖都纠葛在一处。霍逸低头附在她耳旁说了什么,继而令她满面羞红,像是枝上颤巍巍的芍药。

他本就知道,她居心不净,从来都不是纯善娇弱之人。既然可以为了讳莫如深的缘由引诱于他,自然也不介怀对旁人假以辞色。

可那应当是在他接纳她之前。

但事到如今,她仍在用这张红润娇艳的唇舌说着拙劣的谎言。

他撕下了她娇美的假面,本该如愿以偿才是。然而此刻,他心底隐隐有阴晦的暗流涌动,愈发郁郁不得疏解。

“公子高高在上,如何愿意纡尊降贵俯瞰凡俗。”阮窈忍不住语带讥讽,“蝼蚁尚且贪生,人又岂能不爱惜性命,空谈真假对错,有何意义?”

裴璋目光更为阴冷,眸色深沉如墨,仿佛风雨欲来。

二人四目相对,阮窈继而向后退了半步,毫不犹豫地说道:“裴公子既然看不起我,我也并非是胡搅蛮缠之人。从此刻起,我们便就此分手。”

她语速很快,甚至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挑衅与快意。

花费在他身上的心思固然可惜,但话已至此,便再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何必还要做低伏小地迎合他。

他对自己而言,若有利用价值,才要称他一句公子。否则不就是个比常人俊美几分的普通男子,又有何稀奇。

还不等裴璋说话,她当即便要转身离开,手臂却陡然反被他一把攥住。

阮窈挣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的时候,索性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嘲弄地望向他:“裴公子此举未免于理不合……还是自重些为好。”

这是从前他训喻她的话,今日一并以牙还牙。

裴璋紧攥住她的手腕,鲜见地动了怒,贯来温和斯文的脸上甚至于浮现出了几丝戾气,眉眼间的神色冷而锐利,阴沉盯视着她。

他几乎想要冷笑了,“凡事皆有代价,并非任由你戏耍。”

“我不过是一名孤女,裴公子何必要与我为难。”

阮窈轻飘飘说了句,眸中并无一丝畏惧与慌乱,仿佛这几个月来数次抹着眼泪娇声求饶的另有其人,而与她毫无干系。

前几日羞红着脸表明心意的是她,此刻出言不逊冷嘲热讽的也是她,好似自己才成了那个不可理喻的蠢人,再任她冷眼打量着他的失态。

裴璋骤然松开了掌中滑腻而纤细的手腕,如同甩脱一条毒蛇,眼神却继而转冷。

他胸膛中有陌生的暗流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森寒,令他生出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好驱散这股阴湿的冷意。

他应当杀了她。

她便不能再巧舌如簧地四处哄骗人,也无法再与旁人……

裴璋顿了顿,忽而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正被某种激烈而难以忍受的心潮所裹挟。

自亲眼目睹阮窈与霍逸行止含糊不清之后,他便如同被心魔所惑,近乎失掉了多年以来的自持。

世人口中的情爱,果然只会令人智昏。

裴璋冷眼看了看她,再不发一言,转身便要离开。

不想才走出两步,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惊呼,随后阮窈急切地唤他:“小心!”

他步伐下意识一顿。

与此同时,一支箭羽嗖的一声疾射而来,堪堪钉在距离他不过半步之遥的地上。

第22章 坠湖他需要她,她也不该离开他的掌心……

裴璋神色一凛,目光极快地掠过画舫上方。

下一秒,不等阮窈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已被他拉到身后。

他面色冷沉,蹙了下眉,“走。”

与此同时,脚下的船毫无征兆地猛然晃荡起来。她尚且来不及迈步,就险些因为失衡而摔倒,幸而被他手臂扶了一把。

生死关头,阮窈再顾不上纠扯方才争执的事,心急如焚随着裴璋往船下跑。

沿路上,她看见数名持着兵械的人从画舫侧边的小船上冲出,同侍卫砍杀成一团。

重云面色严峻,一面护住裴璋,一面引着他们去往画舫另一侧,“前面有预先备好的船,公子先走……”

他刚说完,船身陡然向另一侧剧烈翻斜。

画舫的栏杆本就不高,阮窈恰好靠在栏边借此稳固身形,整个人顿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摔了下去。

她一阵昏头转向,本以为会就此时落水,可右手小臂却被裴璋拉住,堪堪悬在栏杆下。

湖上的刺客越来越多,他所带的暗卫四散迎敌,重云也被牵绊住,一时间无法抽身。

裴璋神色不见慌乱,手上发力想将她拉起,另一只手也试图来抱她。

阮窈心跳的飞快,额上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双手拼命往上攀。

就在此时,画舫再次震颤不已,她一声惊呼,不禁没能爬上去,反倒离湖中的水腥气更近。

“公子快走!”重云以一敌多,话语里满是急切,“他们还有弓箭手在上面,此处危险!”

裴璋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五指骨节用力得泛白,“抓住我,”他声音由沉转急。

阮窈望了他一眼。

裴璋眸色乌黑,像是此时漫长无垠的夜。凌乱的火光在他眸中碎裂,令他看上去不再似往日那般波澜不兴。

又是一支羽箭自上方急急射下,钉入船板中。

“你……走吧,”她微一摇头,开始挣脱他的手。

画舫又是一阵晃荡,裴璋站在最为倾斜的栏杆边,维持自身站立已是不易。

混乱中,阮窈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连摔入湖中的水声也被震耳欲聋的砍杀声所掩盖,悄无声息,再寻不见半分踪影。

肌肤相贴的触感犹存于他的五指之间,仿佛伸手仍可握到那片温热滑腻。

可他却连一方袖角都未曾留住,眼见着她如同一股青烟,消散于湖水中。



湖上因这骤然的变故而搅得支离破碎,漫天月色也被火光所污,顷刻间乱为一团。

船上游人不断尖叫啼哭,遥遥看去,像是被惊起的鸦雀,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接连有人坠入水中,湖面上逐渐浮起零碎的残肢与溺毙的尸首,血花一圈一圈地泛开。

裴璋在侍从的护送下乘小船离开湖心,他右臂被暗箭所伤,伤口正往外渗着鲜血,很快便染污了衣料。

几人匆匆登上湖岸,借着夜色掩映身形,暂且甩脱了追兵,在山林中寻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

裴璋垂眸看了眼血迹斑驳的衣袖,沉声对重云说道:“去寻她。”

听他这样说,重云身形却未动,咬牙犹豫片刻,低低说了句:“刺客人数众多,又尚未脱险,就让属下守着公子吧。”

他继而拧眉望向裴璋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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