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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新上。妖童媛女捧着珍肴美酒鱼贯而入,歌舞亦起,管弦嘈杂。
小皇帝坐在最上首,清河大长公t主没来,那一左一右的仅次于皇帝之位的座位就留给了嬴澈同嬴灼二人,一个居左,一个居右,中间浅浅一座留给舞姬的白玉琼花台,好似楚河汉界。
骆超则坐在嬴灼左手下方、济阳侯虞伯山的右手方向,怀中还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正同旁边的济阳侯虞伯山有说有笑,半点也瞧不出当年的龃龉。
那女孩子是他在柔然与柔然公主所生,公主下嫁,本是柔然的大汗为拉拢、监视他之举,但夫妇在一起生活十年,也生出些真感情,婚后育有一女,他此次回国,也一并带上了她们。
公主不习汉家礼仪,借口水土不服没来,那女孩子却半点不怕生,坐在父亲膝上,在父亲同虞伯山说笑时上手扯他二人的胡子玩。
骆超也不恼,举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虞伯山则道:“当年属下曾想与骆帅结亲,为琛儿求娶女郎,不想期间造化弄人,连属下也与骆帅分隔十年,亲事也未能结成。”
“如今大帅归国,膝下又育有一女,我也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年方七岁,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与大帅结为儿女亲家。”
“这有何难?”骆超笑道,“待我女长成之日,你我再结亲!”
觥筹交错之间,两人早把当年的恩怨说开,济阳侯说诬告的并非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骆超也说自己一直知晓此事,并大度地表示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对面,嬴澈看着推杯换盏的两人,虽然清楚是作戏,但想起那陷在泥淖里的女郎,想起那因他们而死去的累累尸骨,也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沉默,心内一片荒芜。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骆华缨说她不愿脱籍。
她似是打算在今晚行刺,等戌时五刻一到,就要上场表演剑舞。不知,能不能成功……
不过不管成不成功,今夜殿中的戍卫他已安插上大半自己的人,就算她行刺失败,他也能保住她的命。就看她自己争不争气了。
正沉思着,冷不防身前光影一闪,是嬴灼举杯走了过来,立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子湛今天是怎么了。”
“今日不是还是你生辰么,怎还闷闷不乐的。怎么,是同溶溶吵架了么?”
半真半假的一通嘲讽,再辅以唇边挑衅的笑便显得格外得真。嬴澈没好气地反问:“和你有关系?”
“这么大的火气啊,”嬴灼顺势在他身边坐下,轻晃酒杯,“看来,吵得不轻嘛。”
“那也和你没关系。”嬴澈道。
眸中微光一闪,他忽而转眸,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嬴灼,“再怎么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可你呢,连惹她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还好意思来嘲讽他?
溶溶是喜欢宋祈舟,可依他看来,她大约对嬴灼并没有什么情愫。毕竟她到凉州的时间不算太长,只是……只是每每想起她所承认的和嬴灼的那些相处,还是叫他气恼不已。
“这不见得吧。”嬴灼笑道,“子湛,其实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拿什么跟我比呢?”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王妃之位,不像你,成个婚还要给她改名字,偷偷摸摸的,欺名盗世。”
“眼下,你不过是拿她父亲的事哄住了她,可你自己想想,有哪个女子会甘心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一世?她跟你,只会招来闲言碎语,跟了我,却没有人会说我们的结合会有什么问题。”
他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也就明明白白地传至了旁边诸人耳中,一众大臣皆悄悄支起了耳朵,听这两位天子之下最尊贵的宗室王争吵。
嬴澈更是为那一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王妃之位”而惊得不轻,冷冷转过目来瞪着嬴灼,似是在说,你来真的?
嬴灼微笑,拍了拍他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罢,便要起身离去。
也就是这时候,骆华缨登场了。
珠华萦翡翠,宝叶间金琼。轻鬓学浮云,双蛾拟初月。
她一袭红白绿三色相间的纱制舞裙,臂拢金钏,颈悬璎珞,眉心点花钿,脚踝坠银环,身后拢着长长的红色飘带,高髻凌风,犹似飞天。
她赤着脚踏着乐声似飞鸟飞至了中间那朵汉白玉雕就的琼花台上,开始表演剑器浑脱舞。
席间,骆超原本正同虞伯山说着话,手里还给小女儿剥着葡萄,忽被一闪而过的剑光晃了眼,下意识地抬眸朝舞台上表演的舞姬看去。
这一瞥,却惊得手中的葡萄“噗通”落入酒杯之中,溅出星星点点的深红酒液——那舞台上表演的舞姬,是……华缨?
第89章 “不好了娘子,殿下出事……
骆超当年离家之时,长女尚是稚嫩少女,如今再见,已是年华正好的花信女子,以至于骆超这个父亲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爹爹,怎么了?”
小女儿还等着吃葡萄,见他失手,正低了头往杯里捞着。骆超忙按住她手,一面剥新的一面柔声哄:“没什么,这葡萄脏了就不要了,爹爹给你剥新的。”
虞伯山也看到了台上舞剑的华缨,面色顿僵。
“骆帅,这可不关我等的事。”他忙解释,“前时我便向朝廷提议,放华缨这孩子出教坊,可她自己不愿,不惜以死相逼,说是,说是,想在今日亲自献舞为你接风洗尘……”
这样的理由,虞伯山自己说来都觉得脸热,只能搬出嬴澈来:“这事,晋王殿下也准许了……”
骆超长叹一声,将剥好的葡萄重新递给稚女:“她是在怨恨我。”
虽说早就听说了这些年她在洛京过得不好,可毕竟鞭长莫及。更担心因为自己的贸然介入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因此,他是无暇顾及沦落风尘的长女的。
唯有这次在幽州与华绾见了面,听她亲口说出这些年她被姐姐保护得很好、姐姐也没吃过什么苦时,才稍稍放下了心。可此时想来,她怎么可能不吃苦呢?华缨,他那少年时像只小凤凰一样高傲美丽的华缨,一旦沦落风尘,怎能不招致昔年那些下属的欺侮……
他也是男人,太明白他的那些手下了……过去高高在上的得不到的东西,一朝跌落泥淖,不会招来他们的怜香惜玉,只会加倍欺侮而已。
台上的剑舞仍在继续,对面,嬴澈正将这一幕原原本本看在眼中,神色微黯。
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带裴令漪来。
否则,像她那种把父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要是看到骆超已有了新的女儿、还将新女儿保护得这样好时,还不知会怎样地替骆华缨感到伤心呢。
罢了,自己怎么又想到她了。
还真是没出息。
心内忽生烦躁,他自嘲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