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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两人打发走了,他借着胸中那一股不知?道因何而生的豪情,慨然吩咐道:“传三省长官觐见,叫裴如凇旁听拟旨。”
还没到宫门前,就碰见裴如凇陪着源叔夜从?中书省那边过来,二人驻足行礼,闻禅命内侍停辇,亦颔首回礼:“二位公?务繁忙,不必多礼,请。”
裴如凇与?她?飞快地对?了一眼,只见她?微微点头,便知?无事,紧随源叔夜走了。
到晚间掌灯时分,裴如凇才终于被放回家,二人屏退仆婢,在灯下对?坐,一个吃饭一个陪着。这时候也没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裴如凇径直道:“今日陛下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对?北境边郡动刀。源叔夜看见了殿下,大?概猜到此事有殿下在其中出力,且陛下有意令几位皇子各领一地的差事,所以他的态度还算积极,我父亲那边也是赞成的,苏侍中只说要回去仔细想想,陛下命他们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闻禅问道:“依你看,此事有几分把握能做成?”
裴如凇道:“我倒是觉得?,这事没有做成做不成,只要开始做,哪怕只有一分,对?边疆大?吏们都是一种震慑。否则流民的问题再拖延下去,迟早要酿成动乱。”
闻禅点头:“流民的根源虽不在此处,但如果能暂缓危机,再争取点时间,让朝廷能腾出手来解决钱粮的问题,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是有一点,”裴如凇提醒道,“皇子结交边将为历代君王所忌,这次是陛下主动提出、又是与?边将作对?,陛下现在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难保日后不会有人借题生事,到时候只怕重蹈当年覆辙……”
“我也想过这事。”闻禅沉吟,“尤其是今天闻琢主动请命,父皇没立即答应他,我就在担心他会不会多想。”
“可是转念一想,当年他对?陆朔也是这样,旁人觉得?他是防备功臣,可他其实是真心觉得?边境不安全?,才不想让他早早上战场。”
“比起大?多数皇帝,咱们陛下已经算是相当心慈手软了。古往今来的王子皇孙,只要生在天家,被君王猜忌是免不了的,如果总是忧谗畏讥、步步退让,最终不就是个锦绣堆里的庸人吗?这种人当了皇帝,对?江山社稷又有什?么好处?”
“不管是谁,想登上大?位,要么有避免猜忌的圆滑,要么有打破猜忌的本事,二者?起码得?占一样。”她?望着灯火,沉沉地道,“我父皇已经是靠运气躺上皇位的了,再躺上来第二个,闻家的气数估计剩不下几年了。”
第29章
青云
这一刻裴如凇忽然很想问她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是和皇子们同等?地竞逐天下,还是做皇位前最?后一道防线——唯有打?败她?,才能问鼎那至尊之位。
“我也不知道。”
裴如凇:“我刚才问出来了?”
闻禅一本正经地答:“因为我会读心。”
裴如凇:“……”
深夜寂静, 人在灯下似乎要比平常更柔软放松, 裴如凇轻声问:“殿下如今……依旧相信那道谶语吗?”
前世皇帝对公主宠信归宠信, 但似乎没有动过把天下交给她?的念头, 那时的公主虽不像如今这样圆融通透,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也令皇帝对她?放下了猜忌之心。裴如凇猜测她?也许对皇帝做出过某种承诺, 而她?的筹码,很有可能就是笃定自己活不过三十岁那道坎。
她?三十岁时当今皇帝仍然在位, 除了与手足相争还要与亲爹反目,就算夺得?了皇位可能也享受不了几天, 一旦崩逝,只会令朝局陷入新一轮动荡。
而闻禅想要的是长久、稳定、仁善英明,能开创一代?治世、为天下人带来安宁与希望的君王——哪怕那个?人的最?后一步是踩着她?的尸骨上位。
她?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烈的执念?
裴如凇并非对公主抱有偏见, 而是他自己在重生一次后再回头审视前世的一切, 才发觉当年闻禅的眼界和抱负远胜他人, 甚至超过了她?最?终选定的新帝闻琢。
人们常把“居安思危”挂在嘴边劝人劝己, 但长久生活在太?平时代?的人是很难长期保持强烈的警惕心的,对于闻禅这样生于深宫,长在富贵丛中的公主而言, 更是殊为难得?。而且古往今来, 大概没有第?二个?公主会借三年孝期私自离京, 只带着几个?侍女内侍就敢去游历天下。
“也许吧。”闻禅提起生死, 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毕竟都?已经应验过一次了。”
裴如凇固执地道:“可是殿下也重生了, 或许劫难已经过去,那道谶语此生不会再应验了。”
“所以我才说‘不知道’啊。”闻禅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走一步看?一步,预言不灵当然最?好,要是灵验的话——”
裴如凇紧紧抓住她?的手:“那就再重来一次,不管多少次……”
闻禅很心宽地笑了起来,随手在他掌心里一勾,调侃道:“一辈子翻来覆去只活三十年啊,不嫌累得?慌吗?”
她?溜溜达达地回去梳洗就寝,裴如凇迟了一步,叫人进来收拾碗筷。趁着令他分心的那个?人不在,飞快地在脑海里盘算前因后果。
那句谶语说的是她?如果遁入空门,可以躲过一劫,如果坚持入世,便?难逃三十岁那一劫。
闻禅刚才那句话默认了不管重来多少回,她?都?只会选入世而不会选出家——裴如凇还没有自信到理所当然地认为闻禅不出家是因为爱他爱得?连命都?不要了,那么她?不肯如此选择的理由,除了眷恋红尘繁华之外,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已经知道选择安度一生的代?价是什么,所以宁可短折而亡,也不愿重蹈覆辙。
时近七月,天气燥热,京师久旱无雨,朝廷里的雷却?一个?接着一个?:三法司长官因办案不利罚俸整年,上上下下被敲打?了一通,太?子和越王也免不了一顿数落,汤山都?督白施罗罚俸,相归海以旧功减罪,削去军职,贬为士卒。
满篇的“罚”字里,只有两位官员侥幸得?免,一个?是监察御史李焕,因查案有功,以按察使身份随三皇子闻琢巡检汤山郡;另一位是左台侍御史杨廷英,调任西河县令。
兆京下辖九县,西河县便?是其中之一,县令品级比御史高出一品。杨廷英因为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遂令朝中亲信找个?由头将他逐出京城,但偏偏中书?令源叔夜不想让她?称心如意,在中间横插一杠,在御前替杨廷英说了几句话,硬将原本要被调去西川的杨御史改任了西河县令。
这些时日皇帝难得?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官员,又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