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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联络治下其他县县令一道上书, 这事不怕闹大,就怕朝廷意识不到问题严峻。”

何攸点头思索,闻禅又道:“治河开渠一事非我所长, 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何公推荐一个人, 若能合你的眼缘, 或可设法将他?调入京中做帮手。”

何攸道:“愿闻其详。”

“此?人眼下?在天晋山里结庐隐居,自号明心山人, 原名管休,曾在武州惠安县做过县令,颇有治理之材,只是为上司所嫉,不容于时,便辞官归隐了。”

何攸一时没接上话。他?倒不是怀疑公主任人唯亲,殿下?看人的眼光应该还?不错,只是这个管休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突出的长处,而且还?很任性,像是那种一遇到挫折就撂挑子不干的“清高之士”,这种人即便有才干也?不适合当官,毕竟没有哪个上官受得了下?属一言不合就挂冠离去。

闻禅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笑问道:“如?今天气炎热,百姓出门都戴草帽斗笠,何公可知道这些草帽产自何处?”

何攸还?真被她问住了:“不都是百姓自家编的吗?”

闻禅的笑意变得高深起?来:“管休任惠安县令时,因当地多?山地丘陵,耕田稀少,他?便令百姓种毛竹、果树、草药,教当地人用秸秆、竹篾编织草帽草鞋,凿山修路,引水通渠,使惠安县连通了武州府和盈江水系,县中物产经水路远销天下?,一跃成为富庶之乡。”

“他?是个善于因地制宜的人,这样的人才,若放他?隐居山中未免可惜,但要用他?,得找个值得托付的好上司,所以我才说何公要先看他?合不合你的眼缘。”

道理是没错,就是话听着怪怪的,明明是举荐贤才,为什么经公主一说就像是在嫁女儿一样?

“多?谢殿下?提点,”何攸郑重?地道,“下?官回去便派人寻访这位明心先生,必定竭诚相?待,请他?出山一展抱负。”

闻禅和裴如?凇对视了一眼,十分委婉地找补道:“其实管休这个人并非自恃清高,他?一向也?有报效国家之志,只是性情比较,嗯,纤细脆弱……怎么说呢,不擅长逢迎上司,而且还?很善于逃避……”

何攸小心地问:“……他?是刚修炼成人形吗?”

裴如?凇蓦地扭过头去,忍笑忍得肩头都在发抖,只有闻禅还?勉强维持着正色,叮嘱道:“总之就是给他?一摊事,他?能做得不错,但不要经常去试探他?,也?不用费心拉拢他?,给点粮食青菜和水就能活。”

何攸礼貌地把疑问憋在了肚子里,默默心想:是兔子精吗?

他?带着一颗落回肚子里的心和一头雾水离开了公主府。闻禅和裴如?凇回到内殿,忽然问道:“前世管休最后怎么样了?”

当年兆京粮荒最严重?的时候,管休出任东原转运使,重?新规划兆京至东原的水陆交通,打通了两地往来要道,使江南和东部各州的钱粮得以快速运抵兆京,从此?不再有饥馑之患。后来为应对固州战事,朝廷又任命他?为北镇转运使,负责调度军粮,管休主持开拓了兆京至固州一线的驿道,战时行军运粮、以及安定后通商往来皆赖其利。

管休在“深林”中领了“白鹤”的代号,但其实闻禅除了帮他?挡一挡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外,没有要紧事一般不召见?他?。管休反而和驻守固州的燕王、裴如?凇等人往来更多?,闻禅一直没想起?来问他?,也?是对他?比较放心,觉得新帝上位后,他?应该会得到重?用才是。

裴如?凇一说起?这事就叹气:“他?那个性子,除了殿下?,谁还?能一直包容他??燕王践祚之初确实信任管休,但他?的位置实在太过紧要,在朝中又没有靠山同盟,积毁销骨,君王动摇,他?自己?也?难受,最终还?是心灰意冷,辞官归隐天晋山了。”

他?还?记得那年管休离京前,曾到慈云寺来找他?告别?。因为出家人不喝酒,两人各自拿了一杯枸杞茶,坐在庭院繁茂翠绿的梧桐树下?。裴如?凇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辞官,是不是因为朝中有人构陷,管休却摇了摇头,仰头看向浓密的树荫,两行眼泪忽地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裴如?凇知道他?心灵脆弱,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不由得愣住了。

“十年前的冬至,我第一次入宫参加赐宴,其实原本很不想去,因为我要戒酒茹素,但陛下?有诏,不去不合适。而且大家都觉得既然出来做官就不算出家人,也?没人会在乎我吃什么喝什么。”

“那天我坐在明光殿角落里,一直后悔为什么没有称病推辞,忽然有个端茶的宫女轻声告诉我,殿下?提前给膳房传了话,将我的酒换成了枸杞茶,准备的菜肴也?是素斋,让我放心吃饭,不必有顾虑。”

“其实一顿不吃不会饿死,再说宫宴也?没有人真的是为了去吃饭,但唯独殿下?记住了,这么多?年,她每一次都能记住……”

“前几日陛下?召我进宫议事,说到最后,忽然提出要为我赐婚,我推辞了之后,他?又留我在宫中用午膳。”管休闭上了眼,声音变得很低很轻,近乎梦呓——

“你知道吗,雪臣,陛下?赐了我一碗羊肉汤。”

在新帝践祚之初,也?曾赐他?锦衣道冠、为他?在落花山筑庐,然而不过短短数年,那点小心翼翼就被流言磨平,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不耐烦。

山风吹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分明没有任何痕迹,但裴如?凇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管休,他?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也?没资格规劝别?人想开点,只好举杯跟管休碰了一下?:“辞就辞了,殿下?不会怪你的。”

管休抹了把脸,擦去颊边眼泪,望天叹了口长气,突然怔怔地说:“如?果我的主君不是殿下?,那这个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裴如?凇:“她如?果听到你这句话,估计会骂人吧——‘自己?干得不好还?怪上司不行,就因为手下?是你,所以上司才不行’。”

管休破涕为笑,笑了半天又静下?来,仰头喝干了杯中茶,起?身一振衣袍,气沉丹田,面朝远山纵声长啸:“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山中没有回响,深林已经不再是那个深林,他?与裴如?凇作别?,飘然下?山离去。

闻禅:“……”

“我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她艰难地消化?完这段故事,一针见?血地评价道,“都是你带的好头。”

裴如?凇:?

闻禅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这就是没人可怪,只能拣软柿子捏,我总不能承认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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