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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是?闻氏一脉相?承的英气隽秀, 朝他垂首福身:“拜见陛下。”

持明公主虽然甚少出现在人?前?,但每逢年节圣寿之际也会回宫赴宴,贵戚公卿不认识她,可皇帝的亲儿子、曾经的越王闻琥却认得出闻禅那张脸。

四目相?对短短一瞬,他脑海中闪电般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如果持明公主活下来,依礼制当封为?长公主。但她其实是?被自己抛下才横遭此劫,闻禅对他不可能没有芥蒂,说不定心?里已经恨死他了。而且楚家是?贞懿皇后的娘家,在江州盘踞多年,树大根深,以前?他们没得选,但如今楚皇后的唯一血脉回来了,赵国公还会像现在这样支持他吗?

刻在碑上的持明公主才是?他“望风而泪下”的好妹妹,眼前?这个能说话会喘气的女人?,只能是?也必须是?拙劣的仿冒者。

闻琥与闻禅那双形状相?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片刻后失望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楚公,斯人?已逝,朕明白您的心?情,朕也希望那些留在兆京的人?都还活着,可是?咱们不能因为?心?软,就给这些骗子们可乘之机啊。”

闻禅:“……”

她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了。

殉国的美名比活人?更?重要,不管是?在兆京还是?在江州,天下人?只需要一个挂在墙上、埋在土里的持明公主。

唯有裴如凇希望她活下去,可那弥足珍贵的一线生机另一头?勒在裴如凇的脖子上,如果她突破千难万险“死而复生”,身在敌营的裴如凇立刻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可以活下去,但不能再作为?“持明公主”活下去了。

也许是?失望过?太多次,轮到闻琥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兄长,闻禅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毫不犹疑地朝着闻琥“扑通”跪了下去。

“民女是?假冒的。”

她坦然流利地编出了一篇闻琥最想听的假话:“陛下明鉴,民女原是?慈云寺的尼姑,曾与公主一道修行,因逃到江南后举目无亲,生活困顿,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只是?想从楚家讨些衣食之资,绝无亵渎持明公主之意,更?没想到会惊动陛下。民女知?错了,还请陛下宽恕。”

闻琥:“……”

闻禅服软服得太快,倒让他油然生出几?分?心?虚,有点接不上茬。

楚玄度眸光闪烁,深深望了闻禅一眼,霍然起身长揖,抢在闻琥前?面道:“都怪老臣一时糊涂,险些为?奸人?蒙骗,亵渎了公主清名!臣回去一定重责此女,请陛下恕罪。”

闻琥不好折了老臣的面子,勉强点头?道:“罢了,既然楚公都这么说,那就交给你处置吧。”

“只是?经过?一遭动乱,这样的事以后少不了,朕可不想隔三差五就认一回亲,日后再有敢冒名顶替、假称皇亲者,一律处刑,绝不轻饶!”

“谨遵圣谕。”

顶着他话中森冷的警告之意,楚玄度恭谨地行礼告退,带着闻禅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中他立刻派人?去叫贺兰致,又命人?抓紧给闻禅收拾行李衣物,搅得一院子的仆婢都忙碌起来,闻禅懵然道:“国公这是?做什么?”

“我一开始不相?信你,但皇帝这么一否认,我倒是?信了八/九分?。”楚玄度匆匆道,“皇帝那个人?心?窄气狭,他若知?道你还活着,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留在江州太危险了。这些年借着贺兰氏的路子,楚家在西川办了几?桩买卖,还有些田产庄园,我让元极送你过?去,你就安心?在那里落脚,千万、千万不可再自认身份了……”

闻禅不得不强行打断他:“国公爷,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走就可以。”

楚玄度眼圈倏然一红,怔怔地看着闻禅,忽然忘了后面要说什么,唤了一声:“阿檀。”

闻禅下意识地:“怎么了?”

“外公对不起你。”

“……”

“没事的。”

她在倏忽朦胧的泪光里对楚玄度粲然一笑?,轻声说:“没事的,外公。”

刚结束了两个月的颠沛流离,一转眼,闻禅又登上了渡口的客船。

桂万春没有陪着她继续西行,他说兆京可以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他,所以他决定重新北上。贺兰致亲自护送她到了西川,凭借着外祖父留给她的田宅商铺,闻禅终于在这片远离战火的陌生土地上安顿了下来。

延寿二十八年夏,也即北朝定兴五年,南齐元封四年,燕王闻琢集结武原、汤山、奉义、保宁各路大军发动决战,武原都督陆朔率军攻入兆京,相?归海走投无路,逃亡途中自刎于重顺门外,余党皆被俘虏。同年燕王收复平京,叛军兵败如山倒,同罗、呼克延等残部逃往固州。

持续了六年之久的动乱,终于进入了硝烟狼藉的尾声。

兆京收复的消息传至西川,闻禅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立刻动身北上。她原本打算单枪匹马自己过?去,贺兰致实在不放心?,跟家里说了一声,千里迢迢地从淮州赶来,陪她一起上路。

这些年被战乱兵祸反复折腾,回头?路上的很多地方和闻禅当年离开时已截然不同,秋风吹过?野草低伏,路边偶尔会露出嶙峋的白骨。

“你就这么贸然过?去,进得了兆京城门吗?”

“我有陆朔给的手令。”闻禅坐在马上,面容和前?些年相?比没什么变化,不知?道是?因为?西川气候养人?还是?她修行得法,“替他出了那么大的力?,这点小?忙他还是?愿意帮的。”

贺兰致笑?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钦佩地道:“真有你的。我看那皇位真不如你来坐,说不定都不用?拖六年,早就能收复兆京了。”

闻禅也笑?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持明公主早埋进土里了。”

她只当玩笑?,清风过?耳转眼即忘,贺兰致说的却是?真心?话。

闻琥这皇帝当得非常轻松自在,北方战事完全靠燕王闻琢和众将们凭良心?在打。南边文武官员天天上奏请求出兵,楚玄度一把年纪了甚至当廷表态愿意亲自领兵北伐,但闻琥说什么也不同意,就好像北方的江山百姓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一样。

闻琥不是?个昏昧的君主,至少从他治国理政的种种举措上来看不是?,但偏偏就在北伐这件事上昏了头?。朝臣起初不解,渐渐地才摸透他的心?思:在北方打仗的是?他的亲弟弟燕王,一样的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如果有朝一日打赢了,到时候燕王是?会迎兄长回兆京当皇帝,还是?干脆自己走马上任呢?

南北隔江相?望,江山一分?为?二,这些对闻琥来说都不算紧要,要紧的是?皇帝的宝座已经被他坐热了,他不想再拱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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