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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仿佛疏通的血液,流过滚烫, 四面八方响着热闹的锅碗瓢盆声。
隋策和商音站在回廊下的栏杆边,注视着庖厨内攒动的人影。
没有一个小辈能在晚膳时间从长辈的住处中逃脱, 都是得留下吃饭的。
“大夫一个月上门施针一次, 治疗时人会比较难受。”
隋二夫人姓杨, 但她从不告诉隋策自己的全名到底叫什么, 而外人大多唤她贤姨。
商音托着腮凝眸思忖。
今秋让她安排去后厨帮忙了。
“所以, 她真是你爹的外室?”
隋策并不瞒她, “是。”
重华公主费解地支起头,“可你管她叫‘娘’。”
按尊卑礼制, 也该叫小娘吧?
隋策两手还搭在扶栏上交叠着,闻言轻笑了一声, 目不斜视地看向厨房中盯着下人做饭食的杨氏。
“是该叫她‘娘’。”
他坦荡地侧过脸,星眸漆黑流动着毫不避忌的光,“我是她生的。”
商音匪夷所思地拧住了五官, 一时被这其间的关系搅得哑口无言。
“等会儿,等会儿……”她稀里糊涂地抬手打断,理着诸多繁琐的线头, “那、那隋夫人呢?”
隋策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慢条斯理地从头解释:“你知道, 隋家到我爹这一辈, 主家就只剩他与我大伯, 这么两个男丁吧?”
商音颔首, “嗯,另有三位姑娘皆是远嫁。”
出降之前,梁皇后曾将隋氏一族的家境状况简单地同她说过个大概。
“我爹沾了祖母永寿大长公主的光,娶的是侯府千金,嫡长女。我娘……我大娘性格凌厉泼悍,豪爽利落,是永平城出了名的悍妇,正好能弥补他这软柿子的不足。
“成婚数年夫妻俩过得不好不坏,还算凑合。可就有一样,不如意……”
他只是略作停顿,商音立刻反应过来:“没有子嗣?”
隋策似是而非地一笑,“对。”
她恍悟般地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爹,才纳了一房妾,给自己传宗接代?”
“不。”青年摇摇头,“他没那个想法,你以为凭他的性子,他敢吗?”
商音眉毛僵硬地抽了两下,心说也是。
以隋日知这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软脾气,借他十个胆他怕是也不敢。不仅不敢,多半还会认为你居心不良,恐怕是要谋害他,回头见面就躲都一不定。
“起初他们皆未放在心上,觉得没孩子便没孩子,也不耽误过日子。我爹本来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从没对大夫人有过什么微词。
“可就在八年后。”隋策漫不经心地将脚边石子踢开,“我大伯病逝了。”
隋大老爷生倒是能生,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还没等他生出儿子,人便驾鹤归西。照这么下去,整个隋家可不得断香火了吗?
隋夫人关在房中整宿未眠,翌日清晨,她推开门宣布了一个决定。
要给自家老爷纳妾。
“但有一个条件。”隋策平静道,“不摆酒,不拜堂,我娘不能入府。”
商音只觉这话没道理得很,那不是把人当器具使么:
“为什么?”
而二十二年前的夏末,当隋日知问出同样的问题时,隋夫人怀抱着一摞婴孩用物,话却是对着面前的杨氏说的。
“因为这个孩子,必须是我所出。”
她话语出奇的果决,几乎不容反驳,“你要明白,他若生下来,便将是整个隋氏主家唯一的子嗣。有大长公主的照拂,有皇室的血脉与传承,前途无量。他的身份不能沾染尘埃,必得有一个家世显赫的母亲。”
隋夫人的理由不可谓不尖锐,“你想让他今后在永平城内永远抬不起头,永远被别的皇子世子戳着脊梁骨,说他娘就是个穷秀才的女儿,说他不配入皇城,血脉低贱不干净吗?
“我不是在让你做选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京城的皇亲国戚,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彼时她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面对那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姑娘,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软语温柔。
“如果你真心为他好,就别毁了他。”
“我娘不是京城人士,虽说家在岭南,但跟着那秀才读书学字,曾经也是过过好日子的。”隋策说道,“她懂些道理,知道轻重。若非家道中落,实在是无米下锅,不至于沦落至此。”
一般而言,如隋家这样娶妾室回府传宗接代的,大多有所挑拣。
为了后嗣着想,女子普遍要求清白家世,好生养,最好是能识文断字,读过四书五经,容貌当然更不能太差。
这在民间着实不容易寻得。
就算寻到,心气又与寻常妇人不同。
见商音良久沉默着没吭声,他目光落下来,姿态却很轻松似地浅笑说:“是不是觉得我大娘很过分?
“听上去好像打着事事为我考虑的旗号,实际上八成是怕侍妾入府,她脸上无光。”
不等商音答复,隋策便自己回应道:“至少我在得知真相时,就是这么想的。”
那之后的十几年里,隋夫人一如承诺,是真真切切将隋策当作亲生子来对待。
孩子出生后不久,她便在小院中抱着晒太阳,逢人就说臭小子听话,好哄,不劳神。
看眼睛多像他爹。
眉毛像自己。
她养了他十几年,近乎承担了慈母与严父两种角色。隋日知畏妻如虎,常常只能在边上帮腔附和,根本插不了手去管。
所以隋策长到少年时,一直没怀疑过自己的出身。
隋夫人顺利瞒过了所有人的眼,包括大长公主与鸿德帝。
而杨氏这一生换过许多住处。
她起初是待在城郊的,后来因惦记隋策,央着隋夫人搬到了京中。
谁也不知道在永平城那些曲折交错的深巷里还住着一个日日翘首企盼的女人。
每逢傍晚,她总会偷摸到去往书院的必经之路上,守在街边等满城的公子少爷们放课归家。
杨氏在那条长街上远远地看见过隋策好几回。
看他从半大不小的幼童一日日拔高。
有那么一次孩童的藤球滚到了她脚边,她手在半空颤抖良久,到底没敢去捡,反而在隋策过来时掉头便跑。
她的这些小动作,隋夫人不是不知道,但不晓得出于什么缘由,她没有道破,也没有指责,更没提过将她赶出京城。
可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子长了岂有不露出端倪的时候,毕竟纸是包不住火。
“我是无意中跟着她到这附近,才偷听到了我娘的事情。”
商音大约能猜出他的反应,似笑非笑地问:“很生气啊?”
“对啊。”他也不否认,“十四五岁的年纪,本来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