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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没想到董卓会和他解释,连忙提起衣摆, 走上了廊桥。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随行吗?”
蔡邕垂着头:“下官不知。”
蔡邕就这么落后一个身位在他身后走着,听着董卓用他沙哑的嗓音问道:“我听说,蔡尚书家中有一女,名唤文姬?”
骤然听见女儿的名字,蔡邕一怔, 停下了脚步, 心中警报狂响。
董卓见他浑身一颤, 难得发自内心的开怀笑道:“蔡尚书想到哪里去了,我也有两个女儿, 今仅以一为父者之姿,与蔡尚书谈子女之育罢了。”
蔡邕哪里敢信董卓的话,见董卓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他几乎是佝偻着背,跟在董卓身后。
“下官不敢。”
两人下了廊桥,午后日头很足,这一段宫道没有遮挡,晒得人眼晕,蔡邕又听见董卓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京中有传,说蔡氏女离经叛道,参军去了。”
董卓侧身,斜睨了蔡邕一眼,蔡邕躬着身抬眼,见对方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目中尽是不屑之意。
“而且,去的还是段宁那个小娘的营帐。”
原来是为了这个!
姑臧君段宁跟随袁氏的袁绍,袁绍在关东聚兵讨董,所以董卓现在要来找自己算账……就因为她的女儿加入了段宁的军营?
他现在说,自己把女儿逐出家门了,董卓会信吗?
蔡邕满脑子想着怎么将女儿和蔡家的关系撇清,却未察觉董卓言语中,对段宁格外的鄙夷。
“女子为将,本就是天下之谬谈,可怜段纪明一世英名,家门不幸,蔡尚书是名儒,为何不管好自己女儿,任由她使家族蒙羞呢?”
这番话蔡邕倒是熟悉,自从蔡文姬投了姑臧君后,类似的话蔡邕在朝中已经听过不下百遍了。
最开始他还会感到生气,甚至回到了家中,命仆役将女儿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丢进了洛水中。
后来京中纷乱的事情多了,无人再关注他的家事,他又开始后悔起来,派人去丢东西的河岸边捞,可最终什么也没捞回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起波澜了,哪里想到,最大逆不道的董相国,都会来批评他的女儿离经叛道呢?
当初自己接受的董卓的任命,招来多少世家的轻视啊,那些人批评他没能守住名士的气节,他都忍了。
他在董卓把持的朝廷中矜矜业业,处处小心,怎么事到如今,又因为女儿的事情,招惹了董卓呢?
蔡邕听董卓说完,只后悔自己当初让女儿读书识字。
蔡邕人到中年才得蔡文姬这么一个女儿,就一直把文姬当儿子教养,以“文”为名也是因为寄托了自己的理想。
自己事事由着她,她的母亲也宠溺她,倒把她的性子惯坏了,不接受他安排的亲事不说,看了些混书就说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铁了心要去参军。
换做寒门家的女儿,早就嫁出去了,哪里会给他带来这许多麻烦呢?
可他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也许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忌日了,只可惜自己死在了董卓给的官职上面,后世史书上,会怎么批评他呢?
蔡邕兀自天人交战着,没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长乐宫内,皇帝的弟弟,弘农王的住处。
宫殿外,停着一架马车,六匹马拉的两轮马车,车架上支以华盖,那是天子的御驾。
陛下也来了?
董卓背手立在马车旁,有黄门侍者提前跪在地上,小皇帝被人扶着,踩着侍者的背,下了车架。
“相国。”
天子的十二旒白玉珠冕戴在刘辩的脑袋上,压得他有些抬不起头。
董卓率先大步进了殿,蔡邕跪拜在地,等小皇帝被人扶着入内后,才缓缓起身,刚迈出一步,发现太官令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身后,手中端着金盘,盘中放着一只玉制的酒樽,面容扭曲地如丧考妣。
“这些事何劳齐大人亲自来做?”蔡邕看他手里不稳,担心他摔了玉樽,想去扶他,太官令却避开了,从他身旁快步走过,小碎步入内。
蔡邕勉强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安,却听见殿内突然传来一阵犬吠,不祥的预感再次强烈起来,忙跟着入了大殿。
甫一入内,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刺鼻血腥气味,所有的宫人都跪着,唯独两岁的弘农王站在大殿中央。
刘合似乎被突然发生的一幕刺激到了,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通红的一双眼睛大睁着,视线死死锁在身前。
蔡邕顺着视线看过去,见一条通体黑色,四足踏雪的御犬倒在血泊里。
小皇帝和董卓都背对着蔡邕,董卓将滴着血的剑往旁边甩了甩,血珠从剑刃上飞出,溅到了小皇帝的脸上,小皇帝只是抖了抖,什么也没说。
董卓熟练地收剑入鞘,转身对小皇帝道:“陛下、弘农王殿下,畜生不长眼,还是要小心啊。”
弘农王听见董卓的声音,像是终于被恐惧刺激地找回了呼吸,深吸一口气后,稚嫩的哭声瞬间响彻大殿,跪在地上的人无不暗暗叹气。
哭声中的悲哀和害怕感染到了蔡邕,他不禁攥紧拳头,余光却看到董卓朝他招手,他不得不深呼吸几下,定了定神,起身走上前。
“本相唤蔡尚书来,是希望尚书大人能好好记录下今天的事情。” ?????発????????????????è?n?2?〇?2????????????
两人身侧一张案上,摆放着空白的书简,旁边是提前研磨好的墨汁,蔡邕闭了闭眼,走到案旁,着墨,提笔。
董卓转身却面向殿内的众人:“蔡尚书是名儒,经典一定读得比我多多了?但蔡尚书可知,何为礼教法度?”
大殿内弘农王的哭声一刻也没有停息,血液味道也时刻刺激着嗅觉。
“你的女儿去参军,段纪明的女儿去当将军,现在又来个女太守,呵——”
“你们这些文士啊,以儒家礼法自恃,言必及圣贤之道,行必遵礼仪之规。如今也到了纵容女子来羞辱本相的地步。本相深感困惑,这世间的礼法究竟是什么呢?”
“既然蔡尚书也不能回答,那今日就由本相国这个你们口中的'粗莽匹夫',来解答吧!”
“齐大人!”
太官令被叫到名字,一个激灵,玉杯里的酒水差点洒出来。
蔡邕不明白董卓要做什么,他只能按照董卓所说,如实记录下眼前发生的一切。
“陛下,弘农王是你的弟弟,为兄者,当对弟弟展示友爱,陛下既为九五之尊,更应以身作则,垂范天下,请陛下给我们尚书大人展示一下您作为兄长的仁德风范。”
见皇帝不动,董卓微微眯起眼睛道:“陛下,你忘了太傅是怎么教导你的吗?你不来,是希望由本相亲自来吗?”
五岁的小皇帝虽然不明白董相国要做什么,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