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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间皆是温柔,是男人眼中浓情的最好回应。

她有些报赧,“妾无碍的,回去便好,怎还能这般叨扰殿下。”说着,方意识到举止不妥,公主在前,如何能略过她先同夫君说话,只局促地欲要行礼。

“公主慈心,我们就不要推却了。你和贻儿都在这处,我确实更安心些。”方桐的不再虚礼,识趣地拉近了同公主的关系。

公主颔首,“您曾为了妻儿多年不出诊,今日为了妻儿,且好好出次诊。他们,和孤一道等你回来!”

太医再度向其作揖,恭顺又慎重,“臣会用心救治雍王,定不辱殿下使命。”

*

日影偏西,日落月出。

月上柳梢,又移中天。

承光殿中的太医令进进出出,施针熬药,推骨研方,三五商榷,一二拍板。又有太医监拱手君前,一次次回禀病症伤情。

却见得天子喘息愈急,帝妃摇摇欲坠,已无颜色和礼仪,只跪地求医又求佛,恨不得以身代过。

天子扶妃于怀中,相拥泣泪。

烛光里,夫妻情深,爱子心切。

这样的情意流转,双阙台的公主院落中竟也有。

江见月看着一盏孤灯长明的西暖阁,窗牖上投映出王氏倚在榻边不曾睡下的影子。

“方太医今晚当是留在承光殿,夫人还是早些歇下吧。”公主披了件氅衣,来看望她,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王氏到底有些紧张,只低着头道,“好多年了,郎君从不在夜间晚归。偶尔出去一回,妾都侯着他。他知妾在等他,便一定好好回来。”

公主道,“孤闻阿母言,她也这般侯过她夫君。”

公主的阿母,公主阿母的夫君。

王氏再迟钝,也知这话不好接,只无声笑了笑,轻轻拍着已经睡熟的孩子。

公主静看了会,问,“夫人,您会唱摇篮曲吗?”

王氏闻这话,有些讶异地看过来。

灯油费钱,她得公主恩惠,亦不敢随意铺张,便也不敢多点灯,早早将烛台都灭了,唯有这榻前一盏。

偏这公主入内,没有通传没有摆驾,独自一人孤零零拎着一盏灯笼过来。

如今屋内便是光线昏暗,小公主融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点灯照映出她一张消瘦苍白的脸。尤似一个跌在夜路中的孩子,被一个如同母亲的妇人带回家中后,低低乞问,“夫人,您会唱摇篮曲吗?”

“能不能唱我听一听?”她的话语还在微光中传来,“我阿母以前也唱的,唱给我和阿弟听。她走后,我就再也没听过了。”

“……小小孩子,哭吧哭吧,梦里去见娘啊!”(1)

“娘啊娘啊,抱你在怀里,孩儿睡得香啊!”

唱起摇篮曲,抚拍孩子的妇人再不拘谨,哼得温情又流畅。小公主听得欢喜,拎着灯笼转圈踱出屋外,仰头看天上星星,哪颗是她的阿母!

“小小孩子,不哭不哭,梦里去见娘啊!”

“娘啊娘啊,守着你啊,孩儿不要睡啦……”

她边唱便落泪。

歌声哀婉缠绵。

从双阙台到承光殿,从摆着安王棺椁的灵堂,到太医齐齐跪首的雍王寝殿,到处弥漫着摇篮曲。

唐氏趴在棺椁上唱,陈氏抱着孩子尸身在唱。

这一夜,雍王薨。

这一夜,江见月晕倒在夜色中。

闻她是心绪上激,过于哀痛所致。阿灿亦道,晚间将她扶起抱回来的时候,满脸的泪,抽搐着一直哭。

这日,是九月初十,苏彦总算腾出时间,过来看她。一入院门就从阿灿那里听到了具体情状,心下愈发怜惜生痛。

当日封凉台黑熊之事定已将她吓得不轻,如今手足又接连故去,虽说前有嫌隙,但是孩子间多来和睦,小姑娘又是外冷内热的柔肠!

果然才走到她寝殿门边,便听她对齐若明讨药,“且把参汤熬浓些,或者你给孤一些参片让孤嚼着!”

“胡闹!”苏彦推门进去,“你往镜中瞧瞧,自个如今是何模样,虚成这般岂能重药大补!”

他在榻畔坐下,给齐若明解围让他出去,将案上的汤药端来喂她,低柔了声色,“虚不受补!你知道自己体质的,得慢慢养,急什么?”

江见月听话用着药,半晌抬起一双红热眼眸,“我闻父皇昏迷多时,如今他就剩我和荣嘉了,荣嘉还小不顶事。我想提提神,去给父皇侍疾,也好让他好受些!”

苏彦闻这话,回想眼下局势,只揉了揉她脑袋,“知你孝心,只是才看你脉案,虚浮无力,好好睡一觉,晚些再说。左右有师父在,出不了大事!”

他扶人躺下,见她不肯闭眼,只双目灼灼盯着他。不由笑了笑,将一截袖角递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1)摇篮曲改编自百度,非原创。

本章还是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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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见月抓上那截袖角,嘴角有了微扬的弧度,浓密睫羽还未颤上两下,便垂搭覆压在眼睑上,投落一片小小的阴影,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样子很轻,软软一团浮在被褥中,唯一的一点劲全用来抓那截袖角了。

但眼下显然睡着了,五指微微松开,又慢慢握紧,须臾又松开来,待意识到手中空空则再次握起。

“师父不走。”苏彦给她掖了掖被角,将更多的袖摆塞在她掌心,以至于即便她松开五指还是能感受布帛贴在她掌纹,可以安心。

如此, 他靠在床沿又看了会, 直待小姑娘彻底睡熟了,方也慢慢闭上了眼。

他已经连着三昼夜不曾合眼。

自安王薨逝,所有人的目光便齐聚在了承光殿。

这个时候, 即便是原安王党也多来不再盼望雍王死去。毕竟都知晓天子时日无多, 雍王是唯一子嗣。

雍王若再殁了,这天下又将纷乱。

何人能为王?

何人皆以为能为王!

为此,在救治雍王的数日里,除了调查封凉台事件,苏彦私下做了一件违制的事。便是约了楚王章继,要他说服雍凉一派, 拥护雍王。

那是九月初五的晌午,二人回禀了封凉台黑熊事件后,苏彦约他在承光殿上值的回廊上同行了一道路。

大抵谁也不会想到,白日昭昭下,人来人往间,他会说这样的事。

便是听者都有片刻怔住。

才至而立的楚王章继是五王中年纪最轻的,亦是脑子最活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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