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4


眼榻上的少女,回想这数日来朝上剑拔弩张的情境,换作七尺儿郎也要累耗干心血。何论这么个小小女子,好在苏相归来及时。

苏彦还没来得及更衣,尚且一身戎装,便也没有广袖衣角给她攥。他坐在床榻,将她那只刚被针灸的手放入被中。

握上去的时候小心避开针孔的地方,原也知晓纵是碰了也无妨,但一想那手上纸皮掩骨、青筋爆凸,便总觉得那些针一定将她扎得很疼。

她小时候就是这般,生病也不喊疼,吃药也不说苦。

“陛下这段时日的脉案,拿来本相看看。”苏彦掩盖在锦被下的手不动声色搭上她腕间脉搏。

他不懂医,但是基本的脉象还是能摸出来的。三根手指在她寸口加大了力道,好一会才切到。

软而沉细,得来缓慢。

偏太医令说这已是调养后好转的脉象,还说这虚白气色也是改善后的,所以之前是何模样!

又譬如齐若明奉来两份脉案,便也无需看也能明了,她病得多重。以至于要这样提防!

苏彦一手接来,低眉看着,一边听齐若明的回禀,说着往后小姑娘该如何调养,如何补身,又道二八年岁正是女子生长发育的时候,是固本培元的好时机。还说什么情志不舒以及气机郁结会引起的一系列病证,从而使病症外化,伤及五脏,所以一定要精养。

齐若明说了很多,可轻可重,皆有道理。

苏彦认真记下。

小半时辰后,齐若明道,“苏相若无旁的事,微臣就先退下了。”

苏彦颔首,道了声“辛苦”。

齐若明提着药箱退出殿外,这日他总觉哪里不对劲。

待出了殿门,扫过四下环境,方意识到,原是一直留在女帝内寝回话,实在叨扰,大不敬。转念一想,仿若也不是自个的错,是那苏相坐在那,没有退去偏殿问话。

他、一直坐在陛下卧榻畔。

齐若明足下顿了顿,脑中闪过内寝画面,说不上的怪异。

内寝四下无人,阿灿瞧着齐若明离开,只当苏彦也走了,毕竟风尘仆仆千里归来到底累的。然一想这不是苏彦的态度,若是离开必定寻她留话叮嘱,便又当他在正殿处理政务,查阅陛下的课业。

不想轻手轻脚踏入内寝,却见得青年如松一般,坐在卧榻,正安静伴着少主。

“苏相?”阿灿有些讶异。

苏彦回身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正好扫过滴漏,已是午时四刻。

他欲起身,似意识到什么,只平静掩过,方站起来将三重帘帐落下,低声道,“陛下这会睡得正沉,且备些膳食,一会醒了便给她用。本相还是事,先退下了。”

“午膳时辰都过了,左右犒赏三军将领的宴会都快结束,苏相不若在这处用些吧。陛下的小厨房一直备着膳的。”

苏彦想了想,也没推却,随宫人去了偏殿用膳。

一锅烩鱼羊滋补汤,四盘荤腥小蒸菜,四碟时蔬,一壶洛桑酒,主食是汤饼和菰米饭,还上了一份甜豆腐脑。

不是君王赐宴的规制,更不是帝王自己的规制。但是她的风格,简单开胃又极易饱腹。

苏彦让撤下了洛桑酒和甜豆腐脑。

他一会还要回中央官署理事,在职不饮酒是规定。甜豆腐脑难得,她最是爱吃,也且留着。

“苏相慢用,还有一道菜。”阿灿从外头赶来,带着宫人承上,笑道,“婢子就想着,小丫头们一时想不周全。且一定给您用了。”

自三月发生天象之事后,阿灿随着少主一起揪心,虽暗里抱怨苏彦晚归,但终是在关键时回来了。她一颗心落下,便也开怀,给了苏彦两分好脸色。

开盖弥香,桂圆的香糯,乌鸡的鲜滑,还有一股红枣的馨甜,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锅汤里。

是他一贯喜爱的桂圆红枣乌鸡汤。

苏彦看着汤,有些发愣。

“椒房殿每日都做这道汤,晨起煨汤,陛下有时也喝一碗,一般待日暮就赏给宫人们用。汤令官做这道膳已经炉火纯青,偶尔陛下也剥两颗桂圆放里头。前头被太医令谏着在屋里修养,便剥了好些,连着红枣都是她细细洗净的。”阿灿盛了碗放在苏彦面前,“陛下道苏相爱用这个,快用些。”

“每日都做?”苏彦问。

阿灿点点头,“自去岁正月初一开始,没有断过。”

苏彦不再说话,持勺慢慢用了,左手搓着黏腻掌心。

去岁正月初一,他被御史台参了一本,领鞭笞四十,后与她说,“日后亦休作他想。”

休作同他在一起的念头。

后头的膳,苏彦用得极快,就一碗米饭伴着菜囫囵进完了,临了却又添了碗汤。走时没再回寝殿看江见月,直接去了中央官署的尚书台。

只在途中滞了片刻,原是在即将离开椒房殿的宫道上,遇见三位陌生少年。

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姿容琼隽,气宇清华,礼仪也周全。见到他拱手行礼,问丞相安,后恭敬避在道旁,让出一条路来。

苏彦扫过他们身上衣衫符令,虽辨出一位八百秩,两位六百秩,却也不识他们,只微一颔首,往前头走去。

才走两步意识到不对,此乃未央宫后廷,她的寝宫处,怎会出现生人面孔?

且还是男子!

“站住!”他回首呵住,“尔等何人!”

平素温润清雅的丞相面容上霜雪骤覆,随星眸凝冰,整个人端肃又冷厉。偏这日还穿了一身玄袍铠甲,便愈发寒光凛冽。

两句话,六字尔。殿外羽林卫已经得他眼风示意,围拢而来。

三个少年认识苏丞相,但未见过这样的苏丞相,更莫谈如此剑戟森森,一瞬间遮去阳春柳色,鸟语花香,换作刀寒剑冷,

血未洒血气先扬。

空气中一片肃杀。

青年丞相左手负在身后,抬步而来。

“臣是徐卫君。”

“臣是柳卫君。”

“臣乃林卫君。”

三人齐齐跪首。

苏彦顿下脚步,眉宇蹙而又松,展而又皱,最后目光垂下看伏地的人。

“臣等来自闻鹤堂,闻陛下有恙,特来侍疾。”八百秩阶品最高的林卫君壮着胆子答话。

“陛下安好,无需侍疾,都回去吧。”苏彦抬手挥散羽林卫,然一身寒意还在周身萦绕。

“是。”三个少年郎面面相觑,垂首退下。

苏彦松下一口气,继续赶去中央官署,只是途径原桂宫,见匾额换了“闻鹤堂”三字,尤觉不如原名博朴大方。

他在尚书台侯人的时候,问了句何人取名。

侍墨的尚书郎中回道,“乃陛下赐名。”

苏彦下意识握了握左手,嘴角勾起一点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1 ),甚好!”

“确乃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