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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小古板又沉稳的人语气里竟似带了几分忍俊不禁。

心中再踌躇,她也不得不跟着谢宴来了。

大学士府和她对大学士的印象一样,处处肃穆,连下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规矩和动作更如同被丈量过的一般,看不出一点欢声笑语。

大学士正坐在亭子里独自下棋。

他今年六十有二,是早到了告老的年龄,但因着实在德高望重,身体又还硬朗,倔脾气地要留在朝堂上继续做事。

他目光看过来的刹那,苏皎就下意识松开谢宴的手,挺直了背往前走。

“老师。”

“大人。”

大学士喊人备了椅子,朝谢宴招手。

“来下一局。”

苏皎就独自坐在一旁吃瓜果。

一局棋下得很慢,苏皎昨晚上和谢宴折腾了一宿,今日睡了半天,来时精神还好,陪着在这坐了半个时辰后,头又一点一点地要睡去。

“爷爷,三皇子。”

骤然响在耳边的声音吓得苏皎一激灵,下意识把捧在手中的苹果扔了出去。

“皎皎!”

谢宴反应过来去拦的刹那已晚了。

她对面正坐着那位老学士,眼看着好大一颗苹果砸过去,就要砸到正低头钻研棋局的老学士脸上——

完了。

苏皎眼一闭已经想好如何请罪。

她和这位大概是天生的孽缘。

“爷爷。”

耳边风声一动,大学士颤颤巍巍抬起头。

“怎么了?”

徐稷低头行礼。

“孙儿回来了。”

“回就回,手里拿这么一大颗苹果干什么?”

徐稷话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将眼疾手快截获的苹果递过去。

“孙儿来时在正屋拿的,天热了,您下棋吃点苹果解渴。”

苏皎:……

大学士严肃的眼中也露出点欣慰。

“回来就好好歇一歇。”

徐稷却并没走,转头朝着两人见礼。

“三皇子。”

话顿了顿。

“皇子妃。”

两人对视,想起上一回的见面,苏皎有些不自然。

那天晚上玉佩上的春情散被他闻到,还隐晦提醒了她。

“坐吧。”

谢宴衣袖动了动,身子往前一倾,挡住苏皎的目光。

“今日朝中休沐,你这是去哪了?”

风尘仆仆,年轻臣子的青柏官服上还落了灰尘,人始终端坐,如竹如玉,不折风仪。

“正值春耕后作物将长的时候,京城一带连日干旱,百姓苦不堪言,皇上命臣前去体察实情。”

徐稷是大学士底下最出色的孙儿,入朝堂做事也滴水不漏,深得嘉帝信任。

“如何?”

谢宴问。

“不怎么样。”

他又叹了口气,清冷的目光中掠过几分悲悯。

“天灾之下,受累最多的永远是百姓。”

他一路往城西的方向去,西街往后便是百姓耕作的地,见过百姓如何辛苦劳作,如何苦苦祈求上天降雨却不得解,个中滋味自然难言。

“说来惭愧,臣读尽了圣贤书,如今面对真正的沉疴苦痛的时候,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皎顿时抬起眼皮。

“这话错了,若大人连这些圣贤书都没读,自然更不会有亲眼见到并且竭力施为的一天。”

她记得前世是有这么一回干旱,嘉帝派去的臣子也是徐稷,他呕心沥血,在西街后亲力亲为地帮助百姓开河引水,才在后来干旱的一个月里,挽救了大半的损失。

徐稷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又克制地挪开。

“多谢娘娘开解。”

“连月干旱,若接下来一月还不下雨,朝廷便没有其他的挽救措施?”

谢宴抓住她的手心轻轻捏了一下以示不满,又问。

若他没记错,这场干旱要再旱上近一月,而没下雨的地方,也绝不止京城。

“皇上今早才喊了钦天监去,又张罗了从护国寺来的住持,打算后日开坛求雨。”

谢宴顿时蹙眉,苏皎眼中更闪过嘲弄。

神鬼之说不过安慰人心,前世这回也求了许多日的雨,最后还是硬生生熬了一个月。

“殿下有更好的法子?”

谢宴摇头。

“且等父皇开坛求雨吧。”

百姓对神鬼之说很是敬畏,加上帝王亲自下旨,若他拦了此事,只怕更要惹不平又使人心惶惶。

等过了求雨之后再与嘉帝商议也不迟。

一盘棋下到了最后,老学士意犹未尽。

“你再来与我下一局。”

“爷爷,外面天凉了。”

徐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那将棋盘搬进去。”

老学士说一不二,谢宴只能移步跟去。

亭中剩了他们两个,苏皎初次来徐府,自然不好随意走动,皇妃与臣子,徐稷教养得宜,当即起身避让。

苏皎在凉亭坐了片刻,便有下人来道。

“三皇子说不下棋了,请您前往书房与他一道离开。”

苏皎跟着下人来到了书房外,里面的人却不知又说起了什么,久久不出来。

等的无聊,她便斜倚在大树边,去够树上的叶子。

“皇子妃大安。”

字正腔圆的声音吓得她跳开两步。

“小徐大人。”

瞧着她惊吓的模样,一丝极浅的笑从徐稷嘴角掠过。

目光在被她拽落了一片的树叶上一掠而过,继而看向苏皎。

“方才走的匆忙,有句话忘问了。

娘娘近来可与四皇子侧妃多有来往?”

侧妃?

“云缈?”

苏皎反应了片刻。

“正是。”

对上她看来的视线,徐稷又垂下头。

“不曾。”

“臣想来也是,不过今日……臣从西街回来的路上,见侧妃的下人前去三皇子府,在门口与您的婢女交谈一二。”

话点到即止,苏皎目光一沉。

“知晓了,多谢小徐大人。”

她朝徐稷弯唇笑了笑。

前世今生,少数见到的几回,这位大人都在帮她。

徐稷浅浅一笑。

“不必客气,您……”

“皎皎。”

门一打开,谢宴就看到这一幕。

三两步走上前,他挡在苏皎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时候不早,我与皇子妃先走。”

“送殿下娘娘。”

徐稷目光看着两道身影越过廊下离开,风吹开他浅淡的眸,他忽然蹲下身,将那些被苏皎拽下来的树叶,一片片捡了起来。

有被她拽得皱巴巴的,有被她起意将树叶根编在一起的。

“多年了,不再喜欢捏泥巴,怎多了这样的喜好?”

徐稷浅浅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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