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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走,走上一步,身体也晃晃荡荡,颤巍巍迈出腿,脚却像踩不到实处,怎么也站不稳。
风扬旗立刻冲上前,扶住老人另一边手臂:
“义父,您慢些。”
老人笑道:“不碍事,路我还能走明白。只是看着不如你们年轻人利索,你们就爱瞎操心。”
苍渊龙族作为上古之脉,又是当之无愧的半神之族,寿命可与神比肩,他老成这个样子,年龄得往百万岁上数。但他是逐风盟的首领,又亲自抚养了这群孩子,久而久之,算不好辈分,就人人都称一句义父。
风山海把那椅子直接放在老人身边:“义父,您身子不好,就在里面歇着,外边的事我与扬旗处理即可。”
风无止道:“这事你们处理不了。”
他摸索椅子扶手,被风无止小心搀扶着,慢慢坐下去。坐下后,缓了两口气,抬眸看地上跪了一串的少年。
叹了口气,问:“都想走?”
众人怯怯看他,无一不双颊红透,纷纷摇头。
风无止道:“你们还这么小,难为你们了。也怪义父,这么多年只顾使命,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不能一一亲自教导,你们内心不坚,情有可原。”
风山海看他一眼,低下头:“义父,这些孩子都是各营新收的,年龄小,不懂事,也没经历过什么,没舍得让他们吃苦。但各营的兄弟姐妹,绝无异心,这十几个孩子,我一定悉心教导,请义父不要伤心。”
风无止微笑:“我不伤心。美好的东西,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是人之常情。我为他们高兴。”
风瞳颤声道:“义父……”
风无止抬眼,恰看到风瞳衣衫前襟被扯开两寸,想是逃跑时被抓弄的。一直没来得及整理。他抬手指了指,风扬旗会意,上前拽了两下,帮他理正。
“你们不必害怕,虽说义父亲自出面,却也不是为弄出多大的惩罚。今日来,两件事,一是解惑,二为叮嘱。”
十几双清澈的眼睛齐齐望来,像溪水似的涓涓流过,能看清溪底的石头与游鱼,年轻的叫人不忍。
对着这些眼眸,那就先解惑吧。
风无止道:“苍渊是囚牢,苍龙是囚犯。但就如同树上会结不一样的果子,不是所有苍龙都是天生囚犯。逐风盟,就是把这些与众不同的苍龙聚在一起。”
“先祖伏天河,只囚禁邪魔,所以我们确实可自由出入苍渊,这是先祖给予我们的恩典;但是,我们不可以一走了之,这是我们回馈给先祖的道义。”
“你们知道,对于一个囚犯,终其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少年少女们互相看看,一个女孩小声道:“自由?”
“对。一个囚犯,可以有许多想做的事,但他最先要做的,是越狱。”
其实说到这,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桑主和东主缠斗几千年,他们二人的先辈,也有各种阵营争相搏斗。但其实无论谁做霸主,结果都一样,他们的目标,并非仅仅在苍渊称王称霸,而是做第一个解放苍渊的人。
到外面,苍龙的铁爪可以践踏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那样的霸主,才叫舒服。
“你们生在苍渊,比谁都更了解,苍龙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许他们的资质,能力,都不是最上乘,可苍渊是伏天河先祖的身躯所化,有数不尽的法器法宝。这些宝物被怪物驾驭,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一旦苍渊被打开一个口子,邪恶释放,如同天倾洪水,苍渊之外,会变成一片火海炼狱。”
风无止叹道:“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们,还有谁来约束这群怪物呢?”
有人弱弱道:“义父,我……我不是反驳,我只是想问,苍渊,本就是很牢固的呀……他们不会出去的……”
风扬旗皱眉:“不会出去?桑野行被你吃了?还是你脑子被吃了,连这都能忘?”
所有人都沉默了。
桑野行,这个名字提起来,就是刻骨铭心的痛。
——利用他们可以出入苍渊的特质,大肆捕杀活捉,以傀儡术送出苍渊,被人分食,成全他在外面养出千千万万个傀儡。最终,他选中合适的皮囊,脱魂出窍,逃脱出去。
风瞳紧紧抿唇,苦恨同时,也确实不明白:“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只不过送出一个桑野行而已,苍龙何止千万,想全送出去,根本不可能。”
风无止没说话,默默抚了抚椅子扶手上掀起的漆皮。
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送出一个人,就是坏了规矩。规矩这种东西,被坏一次,就没有权威了。第二次迟早会来。”
“就像凿墙,前面挥了多少下锤子,都不要紧,只要有凿破那一瞬——有那么个洞口,接下来再凿,就会顺利很多。”
风无止叹气,伸手指他们,示意风山海。
风山海看他指尖,立刻会意,点了下头,上前依次给他们解绑,将麻绳丢到一边。
风无止这才继续:“这就像是,你们坏了规矩,就算反悔想留,我也不会留。但是——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把你们抓回来,并非惩戒,是我还有话没叮嘱。这些话,你们必须听。”
众人纷纷愣住,失声唤道:“义父!”
风无知抬手:“听我说。”
“你们可以出去。从西荒沼泽那的漏天金走,最为安全。记得,出去后,绝不可以苍龙自居,如若被其他上古之脉认出,须立刻远离,不得承认。”
少年少女们惶惶不安,连“是”都忘了回答。
“你们的心性,我不担心,出去后锄强扶弱,广行善事,像个普通人一样过这一生即可。但是,有一件事,你们必须牢牢记住,将它刻在骨子里——”
他脸色一厉,目光炯炯:“男子不可娶妻,女子禁止嫁人,即便是情不知所起,一旦察觉,绝不准宣之于口,必须立下决断,速速抽身!”
众人愣住。
逐风盟中,确实严禁嫁娶。可出了逐风盟,也要遵守吗?
有个女孩试探问:“若是不遵守,义父会惩戒我们吗?”
风无止摇头:“不会。”
顿了顿,他说:“自有伏天河先祖亲自惩戒,那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还有人要说话,风无止摆了摆手,对风山海道:“我累了,具体的,你送他们出去,告诉他们吧。一定要说清楚,不得隐瞒,别像……”
闭了闭眼,他声音转低,喃喃道:“那孩子,不知现在怎样了……终究是我亏欠他。”
风山海深深低头,无声行了个礼。转身示意他们起来,跟他出去。
屋中只剩风无止和风扬旗,她看义父身躯单薄,转身抱来一条毛毯,细致给他盖在身上。
他身体瘦的干瘪,像一节弯弯曲曲的木头,手背上几处绿豆大的淡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