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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帝皱眉,皇后清减消瘦,但开口却是一股蛮横:“本宫真要动手,何必迂回,亲手打杀她才解气。”
她直视承元帝,“圣上,臣妾没做过的事,不会认。你若要让本宫偿命,尽管赐死。”
她眼眶不知何时湿润,眼一闭落下泪,心如死灰,“太子已死,本宫也没了念想,圣上下旨罢。”
皇后眉眼间与太子颇为相似,她阖着眼站在那里,一瞬间仿佛与太子身影重合,承元帝心头一紧,“真不是你做的?”语气却是软了。
皇后睁开眼,目光倔强,“没做过的事,本宫不认。”
两人对峙,许久,承元帝一声叹息,“齐妃身子不大好,令她回自己宫里抄写佛经罢。”
他搁下这一句,起身走了。
皇后立在殿中,心腹嬷嬷担忧不已,“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自身啊。”
皇后垂首,一瞬间眼泪决堤,几乎是咬牙道:“他心里始终记挂着齐氏那个贱人。”
若不是齐氏母子,太子怎么会死。
可是圣上只将四皇子分封去一个偏僻地儿,就轻飘飘揭过了。
七皇子和十七皇子相安无事。
齐妃更是毫发无损。
心腹嬷嬷心下亦痛,却也不敢说天子不是,“这些日子,齐妃很不好过。”
皇后倏地抬头,目眦欲裂:“她再不好过,能有本宫丧子之痛?!”
嬷嬷哑声,只得抬出七公主,才慢慢把皇后哄住,然这情绪大起大落,皇后累极,歇下了。
心腹嬷嬷轻手轻脚退出殿,一名在殿外宫人探头探脑。
嬷嬷厉声呵斥:“鬼鬼祟祟作甚?”
宫人跪地道:“回嬷嬷话,齐妃娘娘离开凤仪宫的时候昏过去了,瞧着面色不大好。”
嬷嬷冷笑:“齐妃身子不适,自有御医。轮得到你一个宫人担忧。回头你自去浣衣局,凤仪宫容不下二心之人。”
宫人满脸茫然,“嬷嬷,奴婢不是……”
嬷嬷眉毛倒竖,宫人顿时改口:“是,奴婢知罪。”
那宫人当即离了凤仪宫,小姐妹安抚她,“凤仪宫未必就好,浣衣局也未必不好。”
浣衣局是累,但好歹也留条命。
申时左右,齐妃宫里的人前往内政殿,道齐妃不大好了,恳请圣上过去看一眼。
洪德忠尽忠尽职汇报,躬身立着,等承元帝拿主意。
然而承元帝思量许久,拒了:“齐氏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
洪德忠丝毫不意外。
上午圣上才驳了皇后,下令放齐妃出凤仪宫,这会子再赶去探望齐妃,无异把皇后脸面踩地上。
约摸要等几月了,洪德忠又出殿门,向宫人转达天子之意,心里却想圣上与齐妃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四皇子的封地是不能改了,往后七皇子和十七皇子封王,应是会好很多。
他遥遥望着凤仪宫,又瞧着天上浮云,纯洁无暇,高不可攀。
而后,他垂眸遮住眼里难明的情绪。一时风光算不了什么,还得命硬,活得久才是正理儿。
洪德忠进了殿,殿外起风,吹着树叶作响,吹动云层堆叠,渐渐掩了天光,空气里传来湿意。
下雨了。
齐妃虚弱的躺在床榻,听着宫人回报,似有若无的笑了一声,“是了,他心中只有皇后太子,旁的妃嫔不过是草芥顽石。”
“娘娘……”许嬷嬷心疼唤她。
齐妃缓缓呼出一口气,偏头落泪,不叫宫人看见:“你们退了,只许嬷嬷留下。”
内间里,齐妃搭着许嬷嬷的手下地,在妆奁前坐下,菱花镜里形容瘦,朱颜不复存。
齐妃抚摸自己的脸,“本宫…这么老了……”
许嬷嬷忙道:“娘娘不老,娘娘只是一时憔悴……”
“古人言,老而不死为贼。”齐妃取了檀木梳,缓缓梳头,眉目间溢出一种看破红尘的释然,“本宫是不愿如此的。”
她自小爱俏,衣裳首饰极尽华丽,任凭旁人如何言齐氏大儒,当清雅端庄,她皆不进耳。
顾郎曾夸她,牡丹国色,人比花娇。
齐妃描了眉,抹了最红的口脂,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什么好呢,她以为她同她的顾郎是两情相悦,纵使算不得独一份儿,但她在顾郎心里也有一寸地。
如今想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齐妃苦笑一声,落得今日下场,该怨谁呢?
心中百般滋味,落笔却是两句情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几点猩红洒在桃花笺上,若雪里红梅,齐妃不喜红梅,她喜牡丹。
遂以猩红为点,颤手勾勒牡丹,许嬷嬷早已泪流满面,跪在案侧求她传御医。
“娘娘,您想想四皇子,您想七皇子和十七皇子啊娘娘。”
笔落地,齐妃软倒在案上,再没了声息。
许嬷嬷心头惶恐,试探唤:“娘娘?”
她斗胆扶起齐妃,抖着手探齐妃鼻息,顷刻间,宫内传来一声悲鸣。
傍晚,齐妃宫里来报,齐妃殁了。
洪德忠与承元帝同样难以置信,承元帝回过神来,一脚将报信的小太监踹翻,“狗奴才,竟敢诅咒宫妃,拖下去杖毙。”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小太监骇的肝胆俱裂,洪德忠可怜他,帮衬道:“圣上,这事太急,要不要着人去看看齐妃娘娘…”
“去,现在就去,摆驾”承元帝话未说完冲出内政殿,帝王罕见的弃了龙辇,直奔齐妃宫里。
宫内一片哭声,承元帝厉声呵斥:“宫廷重地,谁准你们随意哭泣。”
洪德忠立刻挥退宫人,守在殿外。
承元帝大步入了殿,殿内点着灯,照的亮堂堂,熏香舒缓静心,殿内热气儿烘散他一身湿意。
是齐妃常用的熏香。
承元帝心下一松,齐妃以这种手段诱他前来,实在大胆。
他故作镇定:“……朕来了,你还不接驾。”
无人应他。
承元帝心里一慌,沉了声:“齐妃,不要恃宠生娇,快接驾了。”
他已经行至里间,许嬷嬷沉默跪在床头。床榻上的女人敷粉涂脂,明艳美丽,只是闭着双目,犹如木头美人,失了灵魂。
承元帝在床榻坐下,握住齐妃泛凉的手,“炤儿,这个玩笑过了…你莫闹了,否则…朕当真要…罚你了。”
许嬷嬷默默垂泪。
承元帝亲了亲齐妃的指尖,冰凉,怎么捂也捂不热。
承元帝闭上眼,面皮颤动,良久他才哑声问:“炤儿可有话给朕?”
许嬷嬷从袖中取出一张桃花笺呈上。
情诗的后半句被牡丹花覆盖了,模糊了字迹,承元帝看着前半句:“相思相见知何日?”
相思相见知何日……
他手指收紧,将桃花笺揉的皱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