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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深锁。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知道他们今天又喝了不少。

这次联系上的科研院新上任院长是亚裔美籍,院内也有不少亚裔,于是又把酒桌文化带来了这里,合作、谈判都离不开酒桌。

程京蔚向来厌烦这类酒局,但他也向来不显山露水,依旧能不动声色在其中如鱼得水,他自幼就擅长不让人揣摩出他的心思。

他们喝,他也喝,还喝得爽快。

期间也聊工作,他

们都喝得半醉,话匣打开,程京蔚脑袋清明、八风不动同他们继续斡旋。

所以说程京蔚当真是天生的掌权者。

他从不自视甚高,不端无益的架子,所以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喜酒局就拒绝,他懂以退为进、懂遮掩锋芒,可攻亦可防。

只是实在是累。

酒量再好,也架不住那样喝,又多又快,等一切结束只剩酒精在胃中翻江倒海。

期间他让司机停车,俯在垃圾桶边吐了一回。

他去街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矿泉水,漱口后继续朝公寓行驶。

可即便那么难受,除了紧锁的眉头也依旧看不出分毫。

路过华人聚集的街道,他才注意路灯悬挂的红灯笼,孩子们在大雪纷飞天欢笑奔跑,手中高举烟火棒,以及一簇簇腾空的烟花。

程京蔚摘下眼镜,看着天际的烟花许久,才淡声开口问司机:“今天几号了?”

“1月30号,农历腊月三十。”

除夕了。

异国他乡的除夕其实并不难熬,就像他本也没有想起这个日子。

直到这一刻,唐人街热闹喧嚣,烟花绚丽,才让他刹那间回到了去年的除夕,父亲在这一天离世,也同样伴随如此的爆竹声。

接着,思绪一寸寸往回退,想到更早前每个无法归国的除夕夜。

以及更早之前,二哥在年关举办葬礼,他则被母亲赶出家门,管家不敢给他开门,屋内母亲痛哭流涕地喊,她再没有他这个儿子。

程京蔚收回视线,拨通江稚尔的电话。

她那头过了会儿才接:“二叔!”

听着心情不错,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她亮晶晶的雀跃眼眸。

程京蔚便笑了:“对不起啊尔尔,没注意日期,忘记和你说新年快乐了。”

此刻的南锡,已是新的一年。

那头笑着说:“没关系,不晚。”

的确不晚,因为她现在正和程京蔚踩在同一片土地上。

“二叔,现在你那儿就快跨年了吧,你在家了吗?”江稚尔又问。

“回去路上,快到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尔尔。”

江稚尔此刻刚走出机场,程嘉遥打了辆的士,因司机突然说英文,害怕露馅,她很快便挂断电话。

“一会儿到二叔那儿,你先去找他吧。”程嘉遥说。

“嗯?那你呢?”

程嘉遥看着窗外,随口道:“我去找我来留学的朋友吃饭。”

江稚尔没多想:“好。”

-

江稚尔和程嘉遥驶上快速路时,程京蔚刚到公寓。

下车前,他从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司机,请他将车送去清洁,剩余的则是小费,辛苦他除夕夜无法与家人团聚。

司机连声道谢。

程京蔚进入公寓楼,电梯口摆了“正在维修,请勿使用”的指示牌,一旁物业管理员过来道歉,说因电力故障主电梯和备用电梯都坏了,问他住几层。

其实他住高层,但也无谓找一个物业员的难处,只轻描淡写说没事,便打开楼道门。

坚持锻炼是他保持近二十年的习惯,即便再忙也会早起运动,爬三十几层楼于他而言并不算难事。

只是今天喝得实在过量,又太久没休息好,胃里阵阵绞痛,在隆冬中额角都沁出冷汗。

昏暗的楼道内,程京蔚筋疲力尽,在台阶坐下来。

这一带远离唐人街,深夜寂静一片,没有任何除夕的气氛。

男人一身板型挺阔的黑色大衣就这么垂落在地,尽管依旧不掩丝毫矜贵气质,可这一刻这一幕也实在显得过于落寞。

寂静无声中,他垂着脑袋,将额头埋进掌心,眉头紧蹙,等那阵难熬的胃痉挛过去。

也是在这时,江稚尔打来电话。

他接起,稳住因疼痛而难免虚浮的声线:“尔尔,怎么了?”

“二叔,你到家了吗?”

“嗯。”

“你那里好安静,过年都没有人放烟花吗?”

程京蔚忍着痛笑着回:“我这里没有,住在这儿的华人不多。”

“我这里有,你听。”

说罢,在三秒的安静后,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

漆黑的楼道内也在这时被照亮。

程京蔚回头看向窗户,璀璨耀眼的烟花接连腾空,绽放在夜空,往下坠落的烟火变成成千上万道光线,齐齐往下落,浪漫又盛大。

烟花声还在继续,与手机中的声音渐渐融合一体。

程京蔚怔住,心跳却加速,在胸腔内蓬勃跳动,闷重得几乎要盖过外头的烟花声。

紧接着,程京蔚便听到江稚尔笑着说:“11点56分,还好今天航班没延误,新年快乐,二叔。”

女孩儿嗓音雀跃而得意,正为自己成功的惊喜沾沾自喜。

-

程京蔚跑下楼梯,一路跑出去,大衣被风吹得鼓起漂亮的弧度。

纽约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比南锡市冷得多。

钢筋水泥的城市被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树杈上也覆满了雪,公寓暖黄的路灯灯光与雪色交相辉映,结冰的湖水中也铺了一层薄雪,显出极为广袤特别的冬日美感。

他跑得喘着气,不断呼出白气。

终于在11点59分,2013年的最后一分钟,见到了雪地中的江稚尔。

小姑娘穿着白色兜帽卫衣和湖水蓝的短款羽绒服,底下是白裤和毛茸茸的雪地靴,戴着毛茸茸的红白格子围巾。

站在同样绵软的雪地中,她被衣服包裹得臃肿,像只小熊,发顶还被持续落下的雪花染白。

她看见跑来的程京蔚,立马雀跃地招手,双脚都蹦起来,大声喊:“二叔!”

她笑意那么深,明媚至极,梨涡深陷,瞳孔清澈又明亮,装满了他。

身侧是行李箱,不远处是她买来的烟花桶,冻红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一枚塑料打火机。

她看着不断走近的程京蔚,看着不断清晰的他的脸,他好像也瘦了不少,灿烂的笑意中又融入了些难以掩饰的委屈。

整整半年没见了啊。

于是眼眶又红了。

可她不愿在今日流泪,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她有太多太多想要问他。

你这半年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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