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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连曾经贵为公主,甄华漪也并不是随心所欲的。
从前她身边,总是围着许多的少年郎。
不管名门世族的公子,军阀豪强的儿郎,甄华漪都会去刻意结交,她生得美貌,身份又高,那些少年追逐着她,众星捧月。
她并非只为玩乐。
她的母后出身寒微,凭借美貌宠冠六宫,没有家族,没有皇子,还有一个妖后的名声,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甄华漪还在很小的时候就不敢细想。
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就会缠着傅嬷嬷要饴糖吃。
口舌甜得发苦,但当偷偷跑进书房,和那些少年们一同说笑时,她望着他们,就又有了安全感。
她望着的是“他们”。
从来不是单单一个“他”。
她喜欢那些少年郎们,却也从未因为哪一个的离开而感到特别惋惜。
现在她听见李重焌要离开的消息,却失神良久。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现在她手里的砝码太少,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李重焌,要离开了啊……
她怀疑,以李重焌的野心,他未必会再回长安。
甄华漪蓦然想起深夜里泛舟湖上时,李重焌衣襟中乌程若下的清冽酒香。
那便是最后一次见面。
奇怪,他人尚未离开,甄华漪却有了怅然的想念。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把他当作是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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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傅嬷嬷猜测的那般,李元璟祈福之行,也捎带上了她。
傅嬷嬷看起来半是欣喜半是忧虑,甄华漪猜不出她为何忧虑,便对她说道:“嬷嬷,圣上既已与我同房,便是不再嫌弃我了,这趟出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为何,她这般宽慰反倒让傅嬷嬷眉头皱得更紧。
去往老母宫这日,是个阴天,天气闷沉沉的,仿佛就要下雨。
李元璟与众位妃嫔为此次战事祈福之后,他便携着甄吟霜去山岭看花。
甄华漪望着李元璟和甄吟霜相伴的背影,忽觉手背一湿,原来是雨滴终于落了下来。
头上被一柄伞挡住,甄华漪回头,却见是贺兰般若。
贺兰般若呆呆看着李元璟和甄吟霜的背影,而后回头对甄华漪一笑,说道:“圣上同贵妃去赏山樱,”她顿了片刻,道,“山樱有什么好看的,不若牡丹华贵,不若桃李艳丽。”
甄华漪此前和贺兰般若并没有什么来往,因此听了她隐约嘲讽甄吟霜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傅嬷嬷这时赶紧上前一步,为甄华漪撑起了伞,她分辨不出贺兰般若是敌是友,只管要支开甄华漪,于是说道:“娘娘不是说要去看山洞壁画么?要趁着雨小快些走了。”
贺兰般若笑了一下,也没有多纠缠,目送这对主仆二人走远。
去看山洞壁画也并非是借口,甄华漪自幼受皇家教育,不曾钻研过政事,但琴棋书画皆通。
甄华漪小时候没有想过学这些东西的用处,但必定是有用的吧。
雨渐渐下大了,甄华漪和傅嬷嬷又都不识路,这一路走得颇为狼狈,不知不觉地却走到了一片山樱丛中。
这时节山樱开得正好,甄华漪走过山樱丛时,落了一身细小花瓣,傅嬷嬷上手给甄华漪拍着身上的花瓣,却见一个奇怪的人追了上来。
傅嬷嬷往甄华漪身前一拦,警惕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那人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啊啊了许久,看来是神宫里的哑仆。
傅嬷嬷分辨不清这哑仆的好坏,勉强应答了几句后,就护着甄华漪离开了,甄华漪走远后,犹不放心地问道:“他似乎有话要说。”
傅嬷嬷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甄华漪和傅嬷嬷便放下了这件事,两人终于找到了山洞旧壁画,虽有些斑驳,但能看出原本的瑰丽色彩,飘逸姿态。
甄华漪仰着头,神采奕奕,极为认真地看过了整面墙,最后,却只是垂下了眼睛,道一声:“走吧。”
傅嬷嬷道:“没有娘娘想象中好么?”
甄华漪又瞧了一眼壁画,道:“更好,只不过观之不足,往后却并无多少外出的机会了……走吧。”
山洞周围都是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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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打湿了,绣鞋上便沾了一脚的红泥。
甄华漪和傅嬷嬷走到半路上时,雨势陡然大了起来,好在瞧见不远处的凉亭,便小跑着进去避雨。
这雨不知何时停,甄华漪等了好一会儿,见到两个穿着蓑衣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方才在山樱丛中见到的哑仆。
哑仆又是啊啊了几声,他旁边一个道童模样的人说道:“他说有人在找你。”
哑仆见道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高兴得直点头。
甄华漪问道:“麻烦这位道长问问,是谁在找我?”
哑仆手忙脚乱地答了半天,这回道童却是紧拧着眉,半晌后摇摇头,道:“……我看不懂了。”
哑仆和道童相顾无言,见雨势小了些,两人又披起蓑衣走了出去。
有谁在找自己?
这事没头没尾的,甄华漪猜不出是谁。
傅嬷嬷道:“要是是圣上在找娘娘的话,可要赶紧回去了。”
甄华漪颔首。
她看着傅嬷嬷举起油纸伞,伞骨撑开,轻微的吱吖声混着雨声。
但接下来,却是油纸伞收起,雨滴簌簌落下的声音。
甄华漪转身,看见凉亭对面,李重焌收好伞,正在抬眼看她。
甄华漪一时间又惊又喜,惊是毋庸置疑的,喜却不知从何而来。
“殿下,你也在这里?”
李重焌嗯了一声,他见她看过来,神色微妙地有些闪烁,攥着油纸伞的手指渐渐用力。
甄华漪问道:“殿下来此,是有事禀告圣上么?”
李重焌拧眉看着她,道:“当然不是。”
甄华漪倒是疑惑了,既然不是为了见李元璟,他随时都要开拔,正是日理万机的时候,突然来了这里做什么。
他似乎有话要说,嘴唇动了动,却道:“你身子如何?”
甄华漪被他突然的寒暄弄得愣住,只好礼貌回答:“劳烦记挂,一切都好,殿下您呢?”
李重焌又是神色莫名,半晌才道:“并无亏损。”
甄华漪打量他,他肩上湿了半片,脚上的鹿皮靴上沾染着红泥,衣襟中落着山樱的花瓣。
他也去了山樱丛,神仙洞。
好巧。
但甄华漪马上意识到,哑仆所说的找她的人,就是李重焌。
她疑惑问道:“殿下找我有事?”
李重焌深深望着她,仿若也浸着了凉亭外滂沱的水汽。
他说:“等我。”
恰好轰隆一阵雷声响起,甄华漪听清楚了李重焌的“等我”,但却以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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