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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洗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

他转过身来,看见书案上乱糟糟的铺着信纸,毛笔和砚台都没有收拾。他动作一顿,终于想起来昨夜自己做了什么。

他给甄华漪留了一句酸里酸气的怨妇诗。

李重焌将帕子往水盆里一撂,大声叫人进来,兵卒闻言赶忙过来,听见他问道:“昨夜送的信呢?”

兵卒道:“连夜快马加鞭送出去了,估摸着这时候快到了兰州。”

李重焌道:“追回来。”

兵卒领命去了。

兵卒到了傍晚过来回话,道是前头跑得太快,后面怎么也赶不上多出的这一晚上路程。

李重焌只得作罢。

*

信件送到长安的时候,宫里正在焦头烂额。

起初,只是一个在常在宫外采买的小太监得病死了,后来太监房里死了一大片,终于引起大家的警觉。

是天花。

宫中人心惶惶,往日里本就肃穆的宫廷更加寂静萧瑟。

甄华漪听过偏方子,说是烈酒可以避痘,她特意托了杨七宝,要些不用的酒,哪知杨七宝送来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名贵佳酿。

甄华漪这些日子里将好几坛的酒撒在了傅嬷嬷和玉坠儿屋里,傅嬷嬷心疼得直嚷:“撒娘娘屋里也就罢了,这些好酒省着吧,我和玉

坠儿哪里用得到?”

甄华漪道:“胡说,我是出过痘的熟身,嬷嬷和玉坠儿倒没有出过痘,嬷嬷你年纪又大了,叫人怎放心得下。”

傅嬷嬷心里直泛热,她和玉坠儿一同出去的时候,见别处宫里是一具具地将尸首拉出来,何曾将他们这些人当人。

甄华漪却不一样。

绿绮殿吃穿都要依赖宫里,想要与世隔绝是不可能了,最起码每日都得往膳房走一遭。

往常这些跑腿的活儿是玉坠儿干的,这些天里,傅嬷嬷却拦着玉坠儿自己去,玉坠儿是劝也劝不动。

这天早晨,傅嬷嬷一醒,就感到头昏脑胀的,她心里一个咯噔。

玉坠儿在窗外喊她,傅嬷嬷强打起精神,扬声道:“老胳膊老腿儿的,今日腰痛。”

玉坠儿就说:“那嬷嬷你歇着,我服侍娘娘就好。”

甄华漪早起没见到傅嬷嬷,问了玉坠儿一句,玉坠儿没心没肺,只说傅嬷嬷要歇歇,甄华漪还要再问,却见的高嬷嬷来了。

高嬷嬷深色严肃又紧张,眉宇间还夹带着些慌乱,甄华漪从未见过这位见过大世面的老嬷嬷脸上有如此神情。

高嬷嬷没等她问,只一声声催促着她前往万寿殿。

甄华漪心中一沉,怕是太皇太后出事了。

她跟着高嬷嬷匆匆来到万寿殿,走进卧房,却没有看到她预想的重病在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端端正正站着,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像是在努力支撑着什么一般,她转头看向甄华漪。

“皇帝染上天花了。”

这消息让甄华漪震惊,但也并无天崩地裂之感,她顷刻好收拾了神色,沉稳又有力地说道:“有什么妾身能做的,太皇太后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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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似乎对她的稳重很是赞赏,又见她毫无推辞畏惧的一番话,更是动容,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你小时候出过痘,已是熟身,你随老身一道,去清思殿服侍皇帝,可好?”

甄华漪道:“好。”

她曾为最受重视的公主,遇事喜欢迎在前头。

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公主,却也做不到推卸责任,哪怕要照顾的那个人是李元璟。

她其实也并没有拒绝的机会。

太皇太后暗自点头,往常瞧甄华漪同她姐姐一般娇滴滴瘦弱弱的,遇事却不慌不乱,自有一股从容,倒是个有主意的。

*

甄华漪后面才听说,太后也病倒了,病因尚且不知,贺兰皇后选择去侍奉太后,或许是孝道为重,或许是因为血亲比丈夫更为可靠。

而让甄华漪有些意外的是,甄吟霜竟然始终没有什么动作,只把凤仪殿紧锁,安静地在里头过日子。

太皇太后说起她时有些不悦:“总说她情重,如今要见她如何情重了,却……”

高嬷嬷打圆场道:“贵妃娘娘没出过痘,身子又弱,若真来了,倒好少不得人去伺候她。”

太皇太后说的这话实则只是抱怨,真叫甄吟霜过来,她未必让甄吟霜进去。

她老人家在清思殿里坐镇,为了防备天花扩散,选过来照料的人都是出过痘的,因此清思殿内人手紧缺。

照料皇帝的人本就不多,许多还是新调过来的,有些毛手毛脚,因此,许多伺候皇帝的事情,少不得甄华漪亲力亲为。

御榻上,李元璟紧闭双眼,甄华漪走上前来将他额上的帕子取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一片。

甄华漪用凉水打湿了帕子,避开出痘的地方,小心翼翼将帕子置在他的额头上。

李元璟动了起来,手臂软绵绵地抬起,往身上抓。甄华漪眉心一跳,手已经按住了他,她看见他身上的早有抓破了的痕迹,好在没有在脸上留下痕迹。

她问宫人道:“这是前几日留下的疤了,圣体不可有损,你们为何不拦着他?”

宫人战战兢兢只是不敢言语。

甄华漪思量片刻,知道他们是不敢冒犯李元璟,制止不了,不过是不敢违抗圣意,若是制止了,之后被有心人翻出来,那就是欺君罔上了。

甄华漪了然,道:“再瞧见的话,叫我过来就好。”

这实际上就是让甄华漪扛起了冒犯皇帝的风险,宫人们既感激,又羞愧,只连连应是。

甄华漪是太皇太后钦点过来照料李元璟的,李元璟安然无恙,她有大功,若李元璟一旦无常,她只怕也没个好结果。

甄华漪没有埋怨太皇太后将她牵扯进来,只把这次危机当做一场转机,她要做到尽善尽美。

为了李元璟不生疮,甄华漪要每日为他擦洗,他身上的水痘形状称得上是恐怖,甄华漪头几回总是忍不住躲开眼,几次之后却也是习惯了。

还能在太医问起病情时,面不改色地将他身上水痘的形状描绘得分毫不差。

太皇太后和太医都不由得面露惊诧。

太皇太后抚了抚甄华漪的头,叹息道:“好孩子,皇帝从前没有认清你的情意,是他瞎了眼。”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解。

李元璟的病缠绵许久,半月后愈发凶险了,他自己都难以自控,只想用手在浑身上下挠一遍,哪有半分皇帝的体面。

甄华漪和几个宫人联手都止不住他,甄华漪静默半晌,说道:“拿麻绳过来。”

“才人娘娘?”

宫女惊诧。

就连高嬷嬷也拿不定主意,劝道:“奴婢也知道娘娘是为了圣上好,可是此举未免太过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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