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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瞪着他,目露不忍。

过了半天,见他寸步不让,她退后一步,叹了口气,冷声道,“你不让我出去,我总会想尽办法出去的。”

“你在威胁我?”尉迟信道,“你可以试一试。”

玉昭咬唇不语。

尉迟信盯着她,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他恼羞成怒,想发作又不得,只得气短地斥了一句,“我真是欠你的!”

“去,把药方写出来。”

玉昭错愕,但是不敢耽误,赶紧回到屋子里,将需要用到的药材一口气写了出来。

刚落下笔,手里的纸张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抽走。

她的字迹娟秀飘逸,行书时虽然急切却还是不紧不慢,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尉迟信本来打算草草看一眼,却又忍不住停留了片刻。

他勾了勾唇角,又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将药方叠起放入怀中,随即转身出门。

玉昭见他不分青红皂白霸占药方,不明所以,焦急地追上去,“你去哪儿?”

尉迟信停了一顿,对她侧了侧脸,“你说呢?”

说完之后,他便身影一闪,消失无影。

尉迟信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没有出现,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彼时玉昭正戴着口罩,为冬青小心擦着汗,柴房轰的一声大开,尉迟信有些摇摇晃晃地进来,将大包小包的药材一股脑扔在了地上。

尉迟信突然闯入,把她吓了一跳,她立刻放下棉巾,站了起来,第一眼看到地上的各种药材,喜不自胜。

她顾不上别的,抱着药材先去了厨房煎药,等药煎好,第一时间服给冬青喝下。

做完了这些,她犹豫着走到坐在院子里的尉迟信身边,停下,欲言又止,“你……”

“别想太多,”尉迟信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叼着一片叶子,正在看着落日,“我是看如今这些东西奇货可居,提前囤一些,趁机发一笔横财罢了。”

玉昭明白他的言不由衷,抿唇不语,心中稍暖。

她看着他眼底隐隐的乌青,知道他定是奔波了很久,有些于心不忍,“外面的药材定是极为难得,你又是怎么得到这么多的呢?”

“这些东西是很紧俏,但我有这个啊。”他将弯刀掏出来,挽出一道雪亮的弧度,“金子是好,但也没有自己的命金贵,你说是不是?”

玉昭无言以对。

尉迟信说的如此落拓潇洒,结果到了晚上,他也病倒了。

玉昭煎好了药,先给冬青服下,又将他倚在草垛上,喂他喝药。

“你不是不让我救人吗?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更蠢呢?”玉昭一口口喂给他药,淡淡讥讽道。

“少啰嗦。”尉迟信虚弱道,“我若死了,你也出不去。”

他不会告诉她,他这趟出去,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定州药材紧俏,已经被有心人炒到了天价,他在定州弄不到,只能去周围的州县寻觅。

结果,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了离开长安一路而来的宋行贞。

宋行贞正是为了搜寻他而来,看到了他自是紧咬不放,他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甩开了他,结果却不慎被路人感染上了时疫。

尉迟信高烧阵阵,头晕脑胀,恍惚之间,慢慢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好像最近都没有再去想谢岐的事了。

是为什么呢?

不行。

他怎么能忘了呢?

他不能忘。

他不能死。

区区时疫而已,还打不垮他。

可是始料未及,强壮如他,也被时疫掏空了身体,病来如山倒,甚至比冬青更加严重。

尉迟信这一年来东奔西走,受了大大小小不少伤,有些伤势未经过好好调养,经此时疫一股脑全部复发,数症并发,竟是每况愈下。

玉昭一人照顾两人,忙的焦头烂额。

令她欣慰的是,冬青经过几日调养,隐隐有了苏醒之兆。

然而尉迟信的情况,却是比她严重的多,昏了两日,仍未转好。

尉迟信烧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用汤匙撬开了自己的嘴,耐心地一口一口灌他用药。

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向眼前。

一名女郎坐在自己眼前,沉静地看着他,还是蒙着那条面罩,如水中月,如镜中花。

“你醒了?”她平静道。

尉迟信看清眼前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随即,他苦笑一声,颓丧地重新后仰草垛,轻声道,“何必管我呢?你大可以离去,一走了之。”

“我总不能看着你死。”玉昭道。

是他死了,她也无处可去吧?尉迟信无奈的心想。

玉昭见他不语,垂眼看他,轻声道,“振作起来,你还有大仇未报,不是吗?”

“是啊,你说的对,我还有大仇未报。”尉迟信道,“若是我真的杀了谢岐,你会恨我吗?”

玉昭久久地沉默住了。

良久后,她轻声道,“你一直都跟随着谢岐,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这样活在他影子下的日子,你不觉得累吗?”

尉迟信愣住。

“我若是你,恨一个人的话,与其这样见不得光的为他活一辈子,倒不如与他光明正大地斗一场,就算结果成功与否,也是痛快人心了。”

“是吗……”尉迟信喃喃道。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在陷入新的沉睡之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若无声道,“……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七日之后,尉迟信才苏醒过来。

睁开眼之前,他的脑海里隐隐残留着昏迷时的记忆,唇角翘起,期待见到半梦半醒的那个人。

可惜一睁开眼,却是冬青坐在他眼前,见他醒来,憨厚的小脸绽放出笑容,“爷,您终于醒了。”

尉迟信脸色一变,见她正拿着汤匙,低着胸脯朝自己喂过来,眼前一片发黑,伸手一把推开了她,“她呢?”

冬青被挤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忙行了一礼,出去找玉昭报喜去了。

玉昭站在灶台之前,侧影高挑柔美,正静静盯着上面熬煮的汤药。

冬青向她通报了尉迟信醒来的消息,她淡淡应了一声,让她忙别的去了。

汤药这时候也熬好了,她拿起一旁的瓷碗,舀了热药,想要给尉迟信端去,却被一只大手伸手夺过。

“你如今这个样子,又能伺候得了谁?”尉迟信倚在厨房门前,手里端着瓷碗,“还是不劳你费劲了。”

玉昭看着他,点了点头,平静道,“看来是好了。”

“是啊,没死成,”尉迟信冷笑,他重伤刚愈,病去如抽丝,从前一贯的轻佻落拓变成了慵懒病歪,话语之间懒懒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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