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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悠扬清丽。锣鼓敲下,伶人开嗓,故事动人心魄,只听人唱:①

“晚来乘兴,一襟爽气酒初醒。松开了龙袍罗扣,偏斜了凤带红鞓......”

“是太真娘娘在长生殿乞巧排宴哩。”

“多咱是胭娇簇拥,粉黛施呈。”

荷回抱膝蜷缩在角落,并不知道这是在唱什么,只觉这几句唱腔似有魔力似的,深深勾着她,不由听得入迷,等回过神来,船已经停靠在岸。

掀开帘子,几盏熟悉的宫灯静静耸立在宫墙下,明灭不定,偶尔有宫人走过,行色匆匆。

这个人,当真把她送到寿明殿外头来了。

“还不走?”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夜里听不清晰。

这是遇上好人了,荷回感激不尽,再次询问他姓名。

“定要知道?”

荷回点头,“说好了要给您钱的。”

对方似乎被她逗笑了,浅浅的笑声在夜里回荡着,羽毛似的,挠得荷回耳朵痒。

“下回吧。”他说,“等下回见面,我再告诉你。”

荷回想,他大抵是个专门在船上当值的,要找他不难,因此点了头,“好。”

掀了帘子,想了想,还是回头再次保证:“我真的会把钱给您的。”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见,船只缓缓开始掉头。

荷回心中一急,跳上岸去,映着微弱的烛光,身影飞快消失在宫墙拐角。

一炷香后,小船再次停在万寿宫前。

等船舱里再度安静下来,甲板上方响起动静,却原来这里还站着个人。

此人个头不高,身形微微佝偻,掀帘进船舱,映着月色,摸出紫檀木柜中的火刀,将烛火点燃,随即小心在烛台外头罩上一层清亮透明的琉璃罩。

霎时,船舱内亮如白昼,烛光照在床舱里闭目养神的男人锋利英挺的鼻梁上,落在一大片阴影。

“主子。”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瞳孔里藏着黑,冰凌凌的,叫人不敢直视。

岸上,数十人浩浩荡荡停在池边,眼睛死死盯着随水波轻晃的小船,蓄势待发。

“姑娘,您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奴婢劝您,还是自己出来的好,别到时候咱们把您请出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为首的长随李明福提着嗓子,双手拢在袖中,一副悠哉劝导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小船并没有动静。

李明福蹙了眉。

这位沈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无知木讷,莫不是在里头被吓傻了?

他又开口提醒一句。

还是没有动静。

李明福的耐心彻底被耗尽,朝身后抬了抬手,“姑娘,得罪了。”

小火者跳上船,一把掀开帘子,然而不知瞧见了什么,竟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到太液池里去。

李明福狠狠踢那小火者一脚,啐道:“不中用的东西,里头有鬼啊,吓成这样!”

说着上前,就要亲自将里头人叉出来,然而等瞧见船舱内的那道身影,霎时脸色煞白,只觉得天塌地陷,‘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皇......皇爷!”

第2章

皇爷对方才那小姑娘有……

皇帝坐在那里,半张脸隐没在帘子下,只漏出些许下颌线,像是万岁山的山峰轮廓,利落清晰。

薄唇淡淡自然翘起,唇角的弧度叫人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生气,那只不日前将将持刀砍下鞑靼可汗的右手,骨节分明,此时正持一只紫砂茶杯,随意搭在长膝上。

茶杯里是刚倒的曼松贡茶,正不停向空中冒着热气,皇帝修长的食指轻轻沿着杯沿滑动,姿态娴雅。

或许是因为刚从漠北草原征战回銮,这位九五至尊还未褪去浑身的杀伐之气,只是随意往那里一坐,便让人不自觉腿软,忍不住

匍匐在他脚下。

“皇,皇爷。”李明福捋了捋打结的舌头,冷汗直冒,“有人坏了规矩,奴婢正要带人捉拿,不想皇爷在此,惊了圣驾,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头磕在地上,不着片刻,额上已满是血迹,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有抬手去擦的心思,一颗心只是怦怦乱跳。

皇帝忽然出现在这儿,实在是出乎他预料,毕竟不日前皇帝刚刚回銮,正忙着整顿前朝,处理朝务,应当待在紫禁城内才是,至少在王女史通知他找沈大姑娘之前,并未听到圣驾驾临西苑的消息。

怎的一眨眼就出现在太液池的小船上?

要抓的人没抓着,反倒惊扰了圣驾,李明福仿佛已经看到刽子手在向自己招手。

惊魂不定半晌,才听见皇帝淡淡‘唔’了一声。

如蒙大赦!

皇帝瞧着温和,可那并不代表他当真脾气好,少年时期便因庶出兄弟踢了下他的狗,而将对方打个半死的人,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只是自登基后,皇帝越发修身养性,克制己身,近些年越发不显罢了。

李明福知道自己这是小命保住了,身子一歪,险些倒下,慌慌张张又将手垫在额下磕几个头,这才带人退下。

走远了,人才彻底回过神来。

身后人小声后怕嘟囔:“还以为是小爷......”

皇帝与宁王是亲父子,自然生得十分相像,只是宁王到底年轻,从身形到五官带着股属于少年的稚嫩,同皇帝那种成年男人的沉稳与老辣到底不同。

只是方才皇帝那样在暗夜里坐着,整个人朦胧不明,乍一看,倒真差点认错了人。

见李明福捂着额头皱眉不语,小火者问:“皇爷不是在家里吗?怎的来了西苑?

大内人,喜欢称呼紫禁城为家里,别的地方为外边。

李明福恶狠狠瞪那出声的小火者一眼,“闭嘴!皇爷的行踪也是你我能言语的?有几个脑袋!”

那小火者忙不迭告罪,“奴婢只是怕干爹您没发交差,毕竟姚女史是小爷看中的人,王女史又跟姚女史一向交好。”

宫中称皇帝为皇爷,太子则称小爷,宁王是皇爷唯一的儿子,虽未封太子,但一向得皇爷看中,御驾亲征在外一年,都是由十六岁的宁王在京城监国,虽大小事务,最后多由阁臣们请示过皇上才能定夺,但已然可见皇上对宁王的器重。

太子之位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此这声‘小爷’宫里人便提前叫上了。

小火者之言意在提醒李明福,今日之事有可能是宁王的意思。

李明福何尝不知道这点,若非如此,他也没有胆子去动那沈大姑娘。

她在宫中虽无根基,但到底是太后着人带进宫的,即便未明说,但人人皆知,她便是太后内定的未来的宁王妃。

可惜,太后一腔打算,却扑了个空。

襄王有意流水无情,宁王对这位沈大姑娘,可以说是十分的瞧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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