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


兄长曾向她提过,谢循许是其面相丑陋羞于见人,或许也想借青面獠牙的面具来威慑‘恶鬼’,反正就算在朝中也从未显过真容。

百官无人知晓他的模样,唯独对青鬼面的狰狞可怖铭记在心。

尽管早有听闻,可姜时愿仍在见到他面具的刹那,脑中一瞬空白。

也得益于此刻的冷静,姜时愿想清了许多,听林清曾言谢循接手姜家之案不过三日,就急于草草结案。

莫非,谢循早已知晓幕后真凶!

“此案疑点重重,你却置之不顾,着急结案!”姜时愿抬眸,肯定心中的猜测:“告诉我,你到底是想包庇谁!”

谢循对上女子柔美的眉目,眸色晦暗难辨,似笑非笑,听着她怒不可遏地猜测他身后的权贵。

“真凶是谁?是楚王、礼王、长公主、丞相、御史大夫还是当今圣人?”

“还是这一切都是燕王的自导自演?”

“你好大的胆子!”司使立马大力压之,逼她臣服。“闭嘴!”

姜时愿紧咬着嘴唇,血腥之气在口腔中蔓延,可惜她口齿太过于清楚了,即便被粗鲁地塞着白布,司使都能听得到她口中的咒骂。

她恨谢循,恨他徇私舞弊,不查冤假,反成奸佞同僚,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她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如今他手下之人一个抬手就压得翻不了身。

司使心系林左使,“此女至今没有交出解药,我担心左使挺不过去....”

“任他自灭。”谢循垂眼,提步离开。

最后一语留给姜时愿,“娘子出手未免太轻,下次切莫心慈手软。”

谢循与她近在咫尺,却仿佛望不可及,她极力伸手去抓他的衣裾,仍差之分毫。她嘶哑着,宣泄着,诅咒着:“谢循,徇私舞弊、不察冤假,你定不得好死!”

直至他的身影全部融于黑暗中,空悬的手才缓缓放下.....

此时,秉笔的声音越过层层青铜门。

“三日后午时,自有刑官来送姜姑娘上路。”



夜幕降下,果虫阴祟之物出洞游走。

姜时愿被押入典狱,独一间的单牢。

她笑得发冷,好大的殊荣。

寒意席卷着她,她静静地靠在石之上,想着谢循会怎么处置姜家仅存的血脉,也就是她?莫不过就是斩草除根,死法不同罢了,是派人递来鹤顶红、白绫、还是一把匕首?

无论是哪种死法,她都不怕。

如今姜府上下百口的性命盛老已发誓会替她保住,她已了无牵挂了,要说死后唯一不能瞑目就是不能替兄长、姜家沉冤得雪。

被冻得的骨节隐隐泛白,攥着拳头,若是能留住一命,她发誓,一定会揪出谢循想要包庇之人,手刃所有仇人。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愿。

三日后。

刑官端着木盘赶到典狱,木托上静搁着一尺白绫、匕首还有鹤顶红,算着时辰已到,遂令狱卒打开铁链。

入内,便瞧见,暗牢之中,姜时愿一身素白、烟发披肩,站在铁窗洒落的月华之下,那双冷白的手腕不等刑官开口询问遗志,就横握住了匕首。

看来选择自戕,这种最极为痛楚的死法。

谁都没有说话,就等着那抹红润割开她的脖颈。

就在此时,一位穿着红袍的宦官,高举着敕令,步履匆匆,那声音喘到不行:“刀下留人!”

内侍扶正了自己的乌冠,道:“圣人有旨,庶民姜淳谋害燕王,罪不可赦。姜家之女,姜时愿代兄受过,发配皇陵,沦为贱籍,终身不得入京!”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狱卒大感吃惊,刑官则是神情肃穆,死后余生的姜时愿神色也不见得轻松,若有所思地蹙着柳眉。

姜家案可是圣人特意交由谢循查办的,来的刑官背后是典狱亦是谢循,毫无疑问想要她下黄泉;而赋予谢循职权、又垂衣拱手的圣人此时竟然与谢循意见相悖

除此之外,如今所有的罪证都对姜家不利,纵使圣人有仁爱之心,即便燕王再多惹陛下厌恶,她也不敢相信圣人会轻易原谅一个企图谋杀皇子的罪臣家眷?

内侍喘着大气,滴滴汗珠下淌,不耐烦地催着姜时愿领旨谢恩,“娘子,这是高兴傻了,还不赶紧叩首谢圣人的恩典?”

“罪民,姜时愿叩谢陛下隆恩。”

听了此言,姜时愿双手交叠,跪地行着九叩大礼,无论如何,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出路。唯有活着,才能查出真凶、手刃罗刹,为姜家昭雪!

第4章

四月已近末尾,芬芳将尽。

离了关押她多日的地牢,日沐和春风为姜时愿渡来第一层‘重生’,她深深屏气想让这温润的味道长久留住,完全忽略双腕上沉重枷锁所累。

她站在子午关前,最后回望一眼,遥望着陌生又熟悉的汴京,想至生辰宴时名门望族、簪缨世族几乎踏破姜府门楣,如今姜府没落,竟然无一人敢来相送。

高门没落,足见人心,她已清晰见识到了人们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姜时愿一步步走向关外,别样劝解自己,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生养二十载的汴京。

倏然此时,一妇人声格外突兀。

“官爷们,可否行个方便让我送让姜娘子一程,我乃良民,包裹里也只是一些自家揉的干粮,好让娘子路上别饿着肚子。”

姜时愿望向黑祟的城关口,一位老妪肩下拄着拐,将手中层层碎布摊开,裸。露几张半焦黄的馍。

这甲胄们黑着脸,拿着银戟脚交叠驱赶,老妪赤红着脸慌乱解释,急得就差把馍撕成两半,可官爷都是铁面无情之人,非但油盐不进,还一脚皂鞋将馍饼撵了稀碎,气得老妪捏袖擦泪,朝着官外大唤姜小姐,试图引起前人的回首。

姜时愿当即认出了前来送她的老妪,曾是在大雪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婆子。

当年二月大雪,汴京百里冰霜,姜时愿出府赴世贵小姐们的邀约同游上元灯节,途径甜水巷,恰巧垂眼看见一位老妇缩在竹竿牵起的烂布下,身影约莫臃肿,胸前布料撑起一尺凸,满目疮痍的双掌牢牢护着,瑟瑟取暖。

她心觉讶然,走近瞧得仔细了,才发觉颓起的烂布中露出一小截的墨发,怀中的孩面色赤红,两颊生血,气虚无力,当即判断乃是高热之症。当即喊侍女去药铺抓了几贴药,又将自己的狐裘罩住孩童,一应留下的还有些钱粮。

不过是滴水之恩,对姜府亦或者她来说都是举手之劳,没想到李婆子记了一辈子。

姜家风光之时,李婆也自惭身份低贱,家中亦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敢前来叨扰,如今豪门望族一蹶不振、甚至没落,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还是几个不值钱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