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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同时对面孟二娘问:“崔郎君不想成亲吧,这次四叔是用什么办法让崔郎君答应过来一趟?”
崔巍眼睛瞪大了一些,她怎么知晓的,表兄告诉她的?
孟取善当然是之前在王家听到的,当时崔巍向友人抱怨自己不想成婚,孟取善和王七娘就在屏风后听着。
“该不会是答应送给崔郎君什么字画吧?”孟取善问。
崔巍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她都直接问了,便也答道 :“不错,表兄答应送我一幅康山先生的画。”
“康山先生,擅长山水画的云溪居士,你很喜欢他?”孟取善问。
“不错。”崔巍没想到她也对书画有了解,说到这个他就有了谈兴。
但是还不等他侃侃而谈,孟取善就说:“我不喜欢他。”
崔巍:“……什么?”
孟取善:“他中年潦倒,卖掉了三个女儿筹钱购买画纸画材,所以我不喜欢他。”
崔巍还从未听人这样直接表达过对康山先生的不喜,他有些不高兴地道:“可他因此画出来的暝昏图乃是千古名画!如此天才,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纵使他身上有些瑕疵,但与他的成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崔巍越说越激动,孟取善却拿着柳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地上的草。
等崔巍说够了,她才说:“我没有否认他的成就,但这和我不喜他有什么干系。”
崔巍气闷:“你怎么说不通!你是不是不曾亲眼见过他的画,不懂得欣赏才会这么说?”
孟取善:“正是见过,才会更遗憾于这么震撼人心的图卷出自这样一个人之手,那浩荡长河昏暝霞色,红得像是沾了他女儿们的血。”
“你……”崔巍气红了脑袋,什么都忘了,往前走了两步,想仔细和她辩论一番。
就在附近树丛后抱着胳膊听着的崔竞眼看不对,出来拽着表弟的后衣领把人拖离了孟取善面前。
“你方才是想干什么?”崔竞问。
崔巍还在扭头往回看:“不行,我要和她说清楚!”
崔竞黑着脸一手把他按住:“我看你该回去冷静冷静。”
他镇压住气得面红耳赤的表弟,回到湖边,看到孟取善没事人似的在玩柳枝。
见到他过来,还露出了个无辜的笑。
崔竞想起来,当初她也是三言两语就把侄子气得不轻。
“故意的?”他抬头看了眼柳树上的风筝。
刚才崔巍过来,她都没让他去取风筝,直接就吵起来了。
“当然不是,我是认真在思考他适不适合当夫婿。”孟取善说,“若是他不能容忍我不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就代表以后任何事上,我都必须以他的喜怒哀乐为准,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崔竞先前在树丛后听着,第一反应是二娘故意在惹恼崔巍,如今听了这番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确实不合适,你做得对。”他沉吟道,“如此看来,崔巍不行。”
“你放心,我必定再给你找个喜欢的。”心里已经盘算起今日颖王的诗画会里还有些什么青年才俊。
孟取善看他侧身望着湖水出神苦恼的样子,奇怪问:“四叔,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给我找个喜欢的夫婿?”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与他无关,哪怕是他对她有几分意思,也不该是这种表现才对。
就她所知,这世间男女,若是有情,不该想要自己拥有吗,但他好像就没想过自己娶她。
崔竞被她问得怔了片刻。
他揉着额间苦笑了一下,忽而问:“二娘会做梦吗?”
“梦?我很少做梦。”孟取善睡得挺好,经常无梦到天明。
“我时常做梦。”崔竞声音有些沉哑。
大约就是他负伤从边关回京之后,开始频繁做梦。
一开始只是些不明所以的梦,逐渐的,梦中多了许多熟悉的人,似乎可以串联起来。
他梦见最多的人,就是孟取善。
在那些并不连贯的模糊梦境里,她似乎是嫁给了他的侄子崔衡,住进了崔家大宅。
而他,在梦中总是注视着她。
一开始是因为愧疚。
因为这场婚事,是他压着侄子完成的,可孟取善进了崔家后,崔衡不愿和她亲近,宁愿住在外面,她又被崔家长辈不喜为难。
崔竞觉得其中有自己的责任,便多加照拂,可慢慢地却被她吸引。
她并不自怨自艾,反而过得很自在。好像也不需要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帮助。
让崔竞记忆最深刻的一场梦境,梦中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他走在崔家的小湖边,看见湖中浸泡着一角裙摆。
他认出那是属于孟取善的裙子,想也不想跳下水去救人。但许是太过急切,一下水就腿部抽筋,当他咬牙伸手想要去够那片裙摆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溺水”的人忽然从水里冒出脑袋,还把他也拉到了岸边。
那是虚惊一场,她只是在玩水,但崔竞吓得不轻,张口就要训斥,这时她忽然靠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现在我们是‘同谋’了,今天的事四叔可不能说出去。”
于是他忘记了要告诫她不能独自去游水,而是辗转反侧,心中矛盾又鼓噪。
他主动去找她,开诚布公地问:“你愿不愿意与崔衡和离?”
而她说:“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那你昨日为何忽然……亲我。”
“只是一个玩笑,四叔莫不是因为这个想要我与崔衡和离,然后自己娶我?”她笑起来,目光明亮,令人不敢直视。
“……”
“其实我知道,四叔喜欢我,对吗?”她用手指虚虚点了他一下,“我发现了,四叔总是在看我。”
他当时大约是很狼狈的。但梦中只记得她的神情与语气,是发现了秘密的得意。
“是,你可愿嫁给我?”他问。
她伸手碰了碰他紧绷的脸颊下颌,又擦过他的下巴,在他高高悬起心时,说:“不愿意。”
“如果不愿意,为什么要这样。”崔竞抓住她触碰自己脸颊的手。
“因为有意思。我记得我和崔衡成婚之前,崔衡逃婚,是四叔亲自把他押回来的,但是现在,四叔却喜欢我,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是的,这件事崔竞后悔过无数次。他的人生好像总在后悔,又试图弥补,最后只能酿造出另一个悲剧。
哪怕在梦中,他也能感觉到那种胸中溢满苦水的无可奈何。
她是故意的,接近他,只是为了看他后悔心碎。
“二娘,你是恨我,讨厌我吗?”
梦中听不到她的回答,但是崔竞也不需要她回答。他把这些梦当做警示,他们两人不会有好结果,二娘也不愿意嫁给他。
前不久去相国寺祭拜三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