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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跟了上去。老伯的家在城外三十多里,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几块木板拼成,外面稀稀拉拉种了圈篱笆,围了个院子。

而这个家里,干草铺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病重的妇人,旁边蹲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

女人费力的坐起来,待看到男人的尸体时,怔愣了片刻,凹陷的眼流出两行泪。

老汉欲言又止:“芳娘,你…哎…”

话没说完,老汉捂住眼蹲在地上痛哭。

然而叶音发现妇人的眼迟迟没有眨动,她心里一慌,刚抬手查看,妇人就直挺挺倒回了草堆。

“娘?!!”

小男孩慌乱的晃着女子:“阿娘你醒醒,阿娘…”

“…阿娘别不要我,你醒醒啊,阿娘,阿娘”

他忽然转身推搡着叶音:“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阿娘,都是你。”

途中一只大手攥住男孩,清泠的嗓音传来:“你阿娘本就病重,是你爹的死刺激了她。你莫是非不分。”

小男孩儿大睁着眼,随后嚎啕大哭。

老人失神的看着哭泣的孙子,他的眼像干涸的泉,再流不出泪了。

书生走过去,“老伯。”

顿了顿,他还是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半晌,老人浑浊的眼才动了动。他哑声道:“我儿开了荒田。”

叶音和年轻书生对视一眼,凝神听老人讲下去。

很寻常的故事,老人一家原本租了地主的田耕种,可是租子太高,他们活不下去,于是老人的儿子就去寻了一块地开荒。

他们家里没有好的农具,老人的儿子便造了石斧砍树,可想效率极低,且累人。

为了撑到儿子把地开垦出来,老人和儿媳妇没日没夜地耕种地主的田,最后儿媳妇累倒了,一病不起。

儿子本想把开垦的地卖了换钱,谁知道被人告密,于是官兵抓走了男人,而男人刚开垦的地便充了公。

地没了,家里也没粮了,身体也垮了,妻子更救不了,万念俱灰,男人便撞了墙。

书生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只叹道:“荒田不耕,耕完人争。”

屋里压抑沉寂,孩童的哭声弱了,最后昏死过去。

叶音脑中纷杂,不知怎的想起年少时,网上有人讨论:古人太傻,没地了去山里开荒啊。谁给地主卖劳力?

事关生计,农户怎么可能会傻。给地主卖劳力,只要风调雨顺,还能落点口粮。

若是私自开荒,辛苦一场不但什么都落不着,有可能还蹲大狱。

说起来,老人的儿子还算“幸运”。

叶音蹙着眉,扫过屋中的一切,缺了口的碗,装着河水的木桶。一个破烂的木柜。

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一张瘸腿桌子。堆积的杂物,以及角落里最贵重的的一柄半旧锄头。

第50章 寻母

“老伯。”书生唤道。

叶音跟着看去,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相遇是缘,在下家中略有薄产,若老伯不嫌,可携孙儿前去,富裕不敢保证,但衣暖饱腹不成问题。”

老人灰暗的眼慢慢亮了,他看着孙儿,又看向书生,随后跪地叩首:“谢公子,谢谢公子。”

书生扶起他,“老伯快起来吧。”

书生出去院子,不一会儿带了三个汉子回来,他们帮着埋葬了老人的儿子和儿媳,期间的费用,书生承担了。

待老人归还锄头,就抱着孙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书生身后。

日落西斜,书生走向叶音,拱手道:“敝姓桓,单名一个瑾。淮西人士。敢问姑娘名姓。”

若是叶音头戴幕笠,亦或是面覆薄纱,桓瑾断断不敢如此询问。

眼前女子虽容貌不算绝色,但清秀有余,尤其一双眼睛,有神而坚定,配着身上劲装,英气十足。且同他一起护着老人回家,足见心地良善。

桓瑾便大着胆子问上一问,若是就此别过,此后无期,他定会遗憾。

叶音默了默,道:“我无姓,只有名。”

桓瑾颔首,等着她的下文。

叶音:“音,声音的音。”

桓瑾从善如流:“音姑娘。”

“在下在城中有歇脚处,音姑娘若是没有地方…”

叶音打断他:“事情已了,我先走了。”

她微微颔首,退后三步,不顾桓瑾的挽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桓瑾忍不住失落,这种明显带有江湖侠女特征的女子,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桓瑾本以为能交个朋友。

“罢了,缘分未到。”

他抖了抖宽袖,一挥袍负手而立,眉眼温和:“老伯,走罢。”

“哎。”老人抱着孙子赶紧跟上。

前面的年轻公子,此刻是他全部的希望。

叶音并没有真的离开,她跟着书生和老伯入城,最后见他们进入一座雅致的宅邸,叶音这才放心。

桓瑾生得朗月清风,广袖长衫,乌发半束,有种名士风流。衣着可以装,但气质和谈吐装不了。

叶音多此一举,也不过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这般耽搁,她回家时已经天黑,屋里点了灯却过分安静。

顾庭思和王氏在灯下做鞋子,脸色都不太好。顾朗在写字,但叶音见他手中毛笔许久未动。

“怎么了?”叶音开口。

方白气鼓鼓道:“下午时候,南街铺子有人往点心里放巴豆。”

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出事,不然他们点心铺子的声誉全坏了。

叶音:“人呢。”

顾澈:“撵走了。”

方白恨道:“要我说就该报官。让那个女人蹲大牢。”

四家铺面的人员,除了王氏那边没动,其他三家铺面,叶音跟顾澈商量后,用了一半慈恩堂的妇孺,剩下的名额用来雇佣贫穷妇人,也算给人一点生机。

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那名女人家里困难,丈夫服徭役时摔断了腿,之后小叔子上山打猎又被野猪拱了,婆母年迈,在家里照顾伤残的儿子和孙辈,外面就靠两个女人撑着。

女人的小儿子前两日贪凉喝了河水,半夜上吐下泻,人就迷迷糊糊了。

她一时糊涂,拿人钱做坏事,对方让她下毒,她良心上过不去偷偷换成巴豆。

顾澈了解前因后果,实在下不了狠手,当着众人的面赶走女人,之后又让顾庭思偷偷给人送了一笔钱。

稚子无辜啊。

叶音听完经过,也沉默了。

许久她叹道:“我们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但凡那个女人开口,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小儿子病故?

方白愤愤:“像阿九哥这样的好主家,打着灯笼都难找。”

顾澈看向叶音:“这事我会处理好。”那目光仿佛在无声表达:信我。

叶音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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