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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也是会让人难受的。

云挽只好垂眼,编了个谎:“不是,之前杂志社的主编拜托我一个忙,我跟主编采访去的。”

诚然她也不算撒谎,她确实是去帮忙,只是采访的那个对象,她想陆承风大概不愿意听到他名字。

云挽有瞬间很紧张,那是她为数不多撒谎,在他面前,应该还是第一次。

她从前不是这样,她敏感,细腻,但是也有点轴,内收的情绪让她有时木讷,体现在性格上,就是会固执。

很小的时候,梁西岭就说过她,有个优点,就是不会说谎。

然而同时,她缺点也很明显。

她不会撒谎。

每次都骗不到别人,只能骗骗她自己。

客厅安安静静,陆承风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仿若和从前别无二致,不知怎么的,心里涌出股火气,蹙了蹙眉,轻笑:“你倒是很好心。”

他冷着眼说:“我没有记错?你不是都已经辞职了,既然不再是你的事,你又为什么搭理。”

“还是说,你就是想被别人用,不管是不是影响你,你都想被别人用,这样才好突出你的价值?”

云挽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这显然是生气了,想吵架,说话夹枪带棒,讽刺她心肠软弱,嘲讽她只是为了急于证明自己。

他对他手下的人说过这种话吗。

他们替他办事,为他兢兢业业伏案工作的时候,他也会说他们是“喜欢被人用”吗?

他对他们的履历那么了解。

对她一无所知。

她有时候觉得,她还不如他身边用惯的人。

她眼圈急剧红了,只是玄关黑漆漆,只有微弱夜色,从她身后照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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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逆着光站着,他也看不清。

“我不是喜欢给人用。”

她低声说:“我上次说过了,以前上班的时候,同事帮过我,主编,也很赏识我,我只是想帮个忙而已。”

她反问他:“要是是你,你难道会拒绝吗?”

他没接她这话,只是估计也被激怒了,抬唇冷笑:“哦,她赏识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觉得现在你没有工作了是我的问题?”

她下意识摇头:“不是……”

“我有逼过你吗,所有路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他居高临下审视她,俯瞰她,带着他不自知的威严和咄咄逼人姿态:“你们杂志社工资,一个月可以给你开多少?我每个月固定往你卡里打的钱,结婚三年,你甚至可以把杂志社买下来。”

“你现在是既享受好处,又不想接受相应的后果。”

陆承风顿了顿,有几分轻蔑笑:“你不能什么都要吧。”

她指尖苍白,觉得和他说话心好累。

云挽不太会吵架,不仅是脾气使然,最主要是她不太会说激烈的话。

嘴比较笨,解释起来,也只会翻来覆去:“我不是什么都要,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

她着急停顿:“我没有说怪谁,我也没有什么都要,是你问我为什么晚回来,我解释了一句而已,我从来没有说是因为……”

“随你。”

他不紧不慢起身,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呷了一口,拎过外套迈上二楼。

书房门被掩上。

一瞬间。

客厅重新恢复空荡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还泛着热意的指尖也变得微微冷下来。

云挽垂着头,在玄关口站了阵,觉得后背都被风吹得冷透。

她把门带起来,挪动脚步进了客厅,茶几上那盆君子兰今天还没人浇水。家里这些事,向来都是她做,反正陆承风从来不关心。

就像他不

理解她的同事关系,他不理解她在这里,其实没有多少朋友。

沪城是他的沪城,是他如鱼得水,全盛之地。

可对她来说,这座城市,除去他以外,已经没有太多记忆。

因此最初来到这座城市安身立命,主编对她的知遇之恩,她才忘不掉。

他很多事都说得很对,可是他没有想过,她只是个普通人。

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配做他恩人,配给他恩情。

他要什么,唾手可得。

可是她不是这样的。

她不在这里长大,甚至不像他有亲人在这里。

这座城市,那么陌生。

他什么都不懂,他以己度人,只会用他的视角看所有事情。

他的态度是那么反反复复,让人想向他靠近,几次碰壁,又难免失掉勇气。

云挽把花壶打满水,给君子兰喝饱,又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把剩下的盆栽都喂了。

客厅有棵小树,最近开始掉叶子了,云挽前两周就注意到,后面跟着网上学了方法。

可还是没用,叶子照常掉。

她都担心,再这么掉下去,过个两周,就要秃了。

她记得陈蝉衣家里也有棵小树,准备哪天发个消息去问问她,到底该怎么种。

卧室里窗帘拉着,很黑,云挽把壁灯打开,拿起衣服准备洗澡。

然而从浴室出来,想起晚上陆承风的态度。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小房间睡。

他估计也不想跟她一起睡。

她在原地,看了屋子一眼,转身,把壁灯的夜光调暗,默默退了出去。

小房间在二楼尽头,面积不大,本来是准备当杂物间的,只是云挽很喜欢这个房间,觉得它小小的,住起来很安心。

她其实不喜欢她和陆承风那个主卧,太大,太空旷,他长久地不回家,她一个人睡,午夜梦醒,难免会有种心慌的感觉。

统归陆承风不管家里的事,云挽就把这个房间收拾出来,摆了张小床,被褥也都套好。

他不回家,她害怕了就来这边睡。

云挽熄了灯,入睡前,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栾琛还给她发了消息,是一张时间表。

准确来说,是一张行程表。

栾琛:【我这个月都在沪,行程安排都在这里,你看你方便,选一天空着的日子,我让秘书记下来。】

云挽还不太习惯看别人行程规划,她想到陆承风,陆承风的行程,除了他,他身边的人,不会给任何人知道。

云挽想了想,小心发消息过去提醒:【是不是不太好?你的行程暴露给我,没有关系吗?】

那边过几秒,竟然发来条语音。

云挽点开。

男人含混的笑意透出来,他说:“有什么关系,看了就看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她吊着的一颗心,却慢慢放松下来。

云挽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在枕头底下,把药喝了睡觉了。

睡到后半夜,忽然觉得床榻好像轻轻塌陷了一块,她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抱着被子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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