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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姑娘或许会吃不惯这样的简陋食物,但她不会。
小时候,家乡洪灾泛滥,整个镇几乎全面颗粒无收,她是饿过来的,树皮草根都吃过。逃难时,她爹为了换口干粮将她娘卖掉,然后自己不吃,只将得来不易的粮食分给两个孩子——儿子多吃,闺女少吃。
最后,爹娘都没挨过来,成为躺在滩涂上,众多饿殍中的一个,连马革裹尸都不如,那还好歹有张布革呢,她的爹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干净净埋在了淤泥里面。
而她侥幸活了下去,长大几岁后,又被好赌的兄长卖到春楼,一直命不由己。
进了春楼,境况再不济,好歹能吃上好的了,不必像在兄嫂家那般,处处看人脸色,干重活,吃剩饭……
她什么苦都吃过了,所以这样的干饼,有什么吃不下的?
最起码,可比树皮好嚼多了。
九秋回话道:“我嘴巴不挑,吃什么都可以。只是你方才说,我在邺城露面不方便,眼下确实如此,方家在邺城势力范围广,若我现身可能会给你们招引麻烦,虽然方言海现下已将方伦之死归咎到边境海盗身上,但我的存在却是解释不通的。谨慎为上,下码头时我该做些伪装。”
陈复点点头:“有些遮掩是好的,下船后的事你放心吧,我已经跟家主如实禀报过了,他知晓你的存在,也同意将你暂时安置在段家的田庄里,至于之后如何……”
说到这儿,陈复顿了顿。
九秋刚刚听到关键处,陈复一停,她心里不上不下的,语气有点急迫:“之后怎么样?”
陈复认真在想这个问题。
他不是不懂九秋的意思,自身也不是做事拖泥带水的人,若他无意,早跟九秋说清楚,撇清关系了,偏偏他没有,所以心思是显而易见的。
“之后,有两种可能。”陈复看向九秋,语气认真,一一言道清楚,“一是,我继续留在邺城,那样的话我们不能明面相见,若你愿意,可先悄悄住进我的院子,我们再从长计议。二是,我可能会跟在宁公子身边继续帮忙助力,若真的跟他回季陵做事,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拘束,你可跟着我一起上路。”
九秋没有立刻应声,她在慢慢消化着陈复的话。
他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有这两种可能,而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要抛弃她。
这种不被放弃的感觉,于九秋而言,竟有点陌生。
第66章 表哥到了
商船停泊于邺城港口,十多日过去,几人终于重回到大燕地界。
除了拂面感觉到气候有点儿微寒外,别的没什么变化。
段刈亲自来接,行止谨慎,乘坐的马车远远停在可以直通码头出口的小路上,等手下人掩人耳目将宁玦他们引来后,才下车露面,挥手示意。
抬眼看,宁玦与白婳走在前面,陈复紧跟在后,同时,他身边还跟着位掩戴缀珠面罩的姑娘,眉目可见不俗。
段刈与陈复提前通过信,知晓此女身份,她起先是春楼的花魁,后来又是方伦的外室,身份很是复杂,段刈不喜自己最得力的属下与这样的女子产生纠葛,眉眼不禁冷了下。
上前与宁玦、白婳打照面时,段刈笑容和蔼,态度也热切。在外不宜多言,有什么话等回府上详谈不迟,于是段刈简单关怀两句宁玦的伤情后,开口吩咐手下将他们引至后面的马车上,随时准备出发。
再之后,段刈看向陈复,笑容有些淡了下去,直至目光扫到九秋身上,唇角弯着的弧度彻底不再。
段刈面无表情收回眸,直接将人忽略过去,不当她是客人,只当是棘手的麻烦。
九秋受惯冷眼,不意外,也无所谓。
她一路辛苦过来又不是为了见段刈,管他态度如何呢?
要不是陈复在这儿,她早走了。
陈复当然察觉气氛的微妙,在家主面前,他习惯恭敬伏身,低头等待命令,但这次,他虽依旧保持躬身的姿态,同时又不动声色瞥了九秋一眼。
四目相对,他很轻点了下头,眼神里也带安抚的意思。
九秋带着面纱,只露眉眼,眉心弯起,虽不见唇角弧度,但依旧看得出来她是在笑。
她这一笑,陈复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一共两辆马车,宁玦与白婳单独乘一辆,陈复带着九秋跟段刈上了一辆车。
段刈坐主位,陈复与九秋挨坐一侧。
三人都无话,气氛一时陷入僵凝,只有呼吸声起此彼伏。
陈复想,若是没有九秋在,家主一定会先在车上,急切要他汇报在虢城发生的一切,但眼下顾及有旁人在,他这才缄口默言,忍住想要立刻探问的冲动。
见家主眉心不耐拧着,陈复心里有点忐忑。
这时,车子慢慢缓下速度,似乎拐了个弯。
陈复察觉,打开车帘,看着前辆马车越走越远,而他们这辆车,在岔口处突然拐向,改往小道行进。
“家主,这是?”陈复不解问道。
段刈回道:“九秋姑娘身上毕竟背负着人命,且涉及颇多,若随意放任她进出段府,恐怕会给我们招来不必要的嫌疑与麻烦,不如先安排她住在田郊的偏院吧,这对各方都好。其实偏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就是离城内远点,你若不嫌麻烦,可日日出城去找她。”
话音就此停下,段刈显然没有解释更多的打算。
并且说话全程,他看也没看九秋一眼。
陈复试图再做争取:“只要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着,我们再小心从后门进府,神不知鬼不觉,一定不会有麻烦的。再说九秋带着面罩,就算被人看到,谁又能认出来她呢?”
段刈不满,冷冷扫过陈复一眼,眼神含着斥责之意,像是恼他不该多话。
陈复垂下头去,自正式认主后,他从未对家主有过忤逆之举,刚刚的行为已经过线了。
九秋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下,慢慢品咂着段刈刚刚的用词——嫌疑?麻烦?
分明是段刈下命,放火烧了方伦的院子,还想毁尸无凭证,结果就因她最后出力,彻底断了方伦的活路,就理所当然的成了罪魁祸首,连带嫌疑也是她的了?
还有,麻烦。
大概是她先前身份复杂的缘故。堂堂花魁,曾在邺城风光无量,入过多少男人的梦魇,她这张脸本身代表招摇,露出来当然算麻烦。
九秋揣测明白,默默不言,只觉得好笑。
若是嫌弃她,段刈可没这个资格。
一是,九秋帮他解决后顾之忧,彻底堵上了
方伦的嘴,二是,救她的人虽是他的手下,但整件事与他关系不大。
九秋愿意承恩,但只承陈复的恩。
当然,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去承他的情。
段刈收眸,稳稳坐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