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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你真的要及早替自己打算。”

母妃……

谢灵瑜只觉心中强绷着的一根弦,砰地一下断了。

若说裴靖安的背叛,是因为他野心。

为何连母妃也毫不留情地舍弃她,父王去世之后,她以为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她被圈禁时,唯一惦念的便是母妃,怕她思虑太甚,怕她忧心太过。

可到头来,这竟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琴瑟和鸣是假的,母慈子孝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大难临头,她不过便是所有人都可随手丢弃的。

谢灵瑜明明站在原地未动,可顷刻间却觉得天旋地转,那双清冷而高贵的黑眸头一次失了神采,心头茫然四顾,发现天地间竟无一丝值得她留念的。

*

景云元年十月初六,新皇登基半年,监军大都督萧晏行在河间郡大胜后,与文安郡围剿叛军余孽,反王谢琮垂死挣扎。

同日,长安城内昭阳公主与驸马裴靖安大婚,借大胜之际,陛下大肆封赏。

只是外面发生的这一切,都与谢灵瑜再无瓜葛。

她抬眸望向面前的一行人,就在一刻钟前,这个冷清又败落的圈禁小院,再次迎来外人。

为首之人,谢灵瑜见过。

便是那日与裴靖安一同前来的太监。

太监上前朝谢灵瑜恭恭敬敬行礼:“奴婢杨贺,拜见殿下。”

谢灵瑜视线扫过他身后之人,一个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壶酒与一只精致华美的酒杯,她淡然问道:“这是陛下赐我的酒吗?”

鸩酒,素来是给犯了错的皇室宗亲一个体面的死法。

杨贺微微抬头,见谢灵瑜神色坦然,全然无一丝惊惶惧怕,都不由暗暗赞了声。

不愧是以女子之身,位列亲王之位的人,这般清贵气度便是非常人所不能及。

“殿下,陛下说只要您愿意回头是岸,交出密旨,他会对您网开一面,让您重享尊荣,”杨贺恭恭敬敬说道。

谢灵瑜起身,走了两步越过杨贺,抬手端起那只酒杯。

此刻杯中已盛着酒。

生路?

不过都是诓骗她的手段罢了。

她若再信,便是死,也是活活蠢死的。

待杨贺惊惶抬头时,谢灵瑜已将杯中鸩酒,一饮而尽。

砰地一声脆响,杯盏落地,瓷片碎的四分五裂。

谢灵瑜垂眸看着杨贺:“回去告诉你的陛下,那道密旨会在他最不想看见的时候出现。”

杨贺震惊,忍不住急问道:“难不成您已经交给了反王叛军?”

谢灵瑜却并不回答,反而朝着窗边的小榻走去,她伸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窗棂,一方小小的碧空出现在她眼帘。

天色一碧如洗,是这秋日里难得的清朗。

一丝丝微凉的风吹拂而入,撩起她发鬓间的一缕碎发。

“殿下,您为何要一意孤行,您可知您这么做,便是大周皇朝的罪人,”杨贺竟没想到谢灵瑜这般决绝,还未等他问出密旨何在,竟一口饮了鸩酒。

陛下此番派他前来,最重要的还是问出密旨下落。

他本是想着先威逼利诱,若是不成,再对这位殿下行刑逼供。

这样未受过苦的贵人,如何能熬得住大刑。

谁知,谢灵瑜竟连死都不怕,直接喝下了鸩酒。

不管此刻杨贺如何焦急逼问,谢灵瑜再未看他一眼,她只安静望着从窗户里露出的小小天空,随口几声咳嗽,她嘴角溢出鲜血,直到嘴唇被血色彻底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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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来没有什么密旨。

一切不过是她的垂死想要自保的手段罢了,只是如今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至于这道所谓的密旨,会带来什么影响。

她乌黑眼瞳里的光彩渐渐开始涣散,感觉听觉一步步被侵蚀,吵闹的质问声开始消失,余光的人影也逐渐模糊,周围被大团大团黑影晕眩所包围。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谢灵瑜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第2章 那这一世,她便一争到底,……

天际处晨光浮动,泛着灿金色的朝阳倾泻而下,青翠山峰被笼罩在晨光之下,而坐落在山下的华丽行宫,也被晓光悄然唤醒了生机。

上华宫外的廊下,穿着相同样式青绿罗衫裙的婢女站在外殿,安静候着。

不远处有正在洒扫的宫人,动作轻而无声,将昨夜被风吹落的枝叶全都打扫了干净。

而院中站着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两个提着药箱的宫人,三人神色恭敬站在,也似在等候什么。

直到殿门打开,一个贴身侍婢模样的清秀女子,足下无声地悄然出现。

待走到太医面前,对方盈盈一行礼:“曹太医久等,殿下已经醒了,还请大人入内。”

“姑娘客气了,”即便对方只是个婢女,曹太医也未托大,而是客气回道。

待一行人入了殿内,迎面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初闻淡然,余味却有种绵长清心之感,因曹太医日常出入宫闱,一闻便知这就是近年在整个长安内都千金难求的荼芜香。

此香乃是异域贡品,闻之虽淡,但香浸入地,山石生香。

因此这香料又有个‘千金尽’的外号,只要这香一点燃,便千金散尽。

此刻整个殿内,便燃着这香料,可见此间主人的矜贵。

曹太医跟着前面的婢女,一路走到床榻前,虽外层厚实的帷幔被勾起,但依旧还有一层轻绡纱挡着,只隐隐绰绰看见一道轻卧着的身影。

“微臣拜见殿下,”曹太医自知规矩,恭恭敬敬请安,并不多看一眼。

纱帐内,传来一个略带着一丝沙哑的轻妙声音:“赐座。”

婢女端来矮凳,待放好之后,曹太医坐定,就见一只莹白纤细的皓腕悄然探出,婢女将早早准备好的云丝帕搭在手腕关节上,只是这帕子虽白亮,跟这只手腕的肌肤比起来,又少一种脂玉般入骨清透。

曹太医自不敢有什么想法,而是认认真真开始请脉。

只是他手指刚一探上去,心头又有一丝震撼。

三日前,上华宫传来消息,永宁王殿下急病,圣人与太后皆担心不已,命金吾卫连夜护送曹太医前来诊脉。

虽然上华宫也有随行医官,但肯定比不上太医院。

曹太医乃是日常为皇上请平安脉的医官,医术自是不用说。

可那日他一探永宁王脉搏,心头大骇,脉搏所显示迹象乃是大凶。

他本想连夜回禀圣上,可是谁人不知道这位殿下在圣上心中的位置非同寻常。

于是曹太医只得先硬着头皮用药,不想,第二日这位殿下的脉象缓和了。

待到了今日再问脉,竟已然趋于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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