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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
哪怕她是掌家的伯夫人,这个家中,也不全是文寿伯夫人说了算。
她有三个儿子,也就有三位儿媳,以及她们背后的娘家。
“装疯卖傻就能逃过了吗?”
“那是陆念!她就是出了名的有疯病!婆母在她跟前装疯,班门弄斧!”
“真当太医是傻的吗?”
“九殿下请的太医,郡王爷跟着来了,明日往御前一禀,这事往大了说是‘欺君’!”
“二姑姐失踪,你们当年不害人,今日二姑姐能失踪了?”
“我若早知道你们文寿伯府杀人害人,我父母难道会把我嫁过来?”
“几个姑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我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忍也就忍了,但你让我怎么忍杀人的罪过?”
“陆念插手的人家,全抄了!一家不留全抄了!文寿伯府能逃得过去?你娘你妹妹是真的杀过人!人家没冤枉你们!”
“我不管,我明日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岑家倒台时没有连累上章瑛母子,我娘家更是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你别拦我!我跟你一起烂在这里了,你连你儿子的命也要一并赔上?!那是你亲儿子!”
“指望五殿下?五殿下知道你们害人的事都得骂一句‘晦气!’”
“我和于娴早年还认识,她那么好一人,就被你们给……”
三座院落,三对夫妻,有人吵得掀了桌子,有人泪流满面纠结不已,却是没有谁敢侥幸,说文寿伯府一定能平稳度过这一关。
伯府占地也算宽敞,平日里不至于互相打搅,但真闹起来动静太大,夜深人静时格外刺耳。
瓷器碎了,孩子哭了。
传到文寿伯夫人耳朵里,只觉得脑子里的筋一跳接一跳,刺痛得利害。
“关上,都关上!”她催促着。
嬷嬷急急关窗,文寿伯却气得吼了起来:“你冲去于家时怎么就没想到后患无穷呢?!”
“连你都怪我?”伯夫人尖声道,“当年看不上敬文伯府的难道不是你?嫌弃周沅是个分不到多少家业的小儿子的难道不是你?
拒亲时不是你点头的?阿聆嫁皇家、你脸上没添光?
和圣上当亲家,你没占好处?
是,你没让我杀人,你没让我去于家,但有本事这么多年的好处你别占啊!
你第一天知道我杀人了吗?提出让我装疯时、你反对了吗?
坏事是我,好处归你,出事了跳出来说马后炮,你脸皮可真厚!”
文寿伯一张老脸红成了猴屁股。
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我站在金銮殿上,被御史骂得狗血淋头,恨不能钻地缝,”文寿伯高声道,“千步廊里被人指指点点,还要被陆益那老匹夫抓着领子、喷一脸唾沫!
太医上门,我战战兢兢,明日御前怎么回话都不知道。
到了你嘴巴里,我好处占尽?
我应家世袭罔替的爵位,眼瞅着要毁在你这愚妇手里了!
你还不如干干脆脆去当个疯子!”
文寿伯夫人张口要回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发不出声音,她重重锤了两下胸口,用力咳嗽两声。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要反驳回去,就见文寿伯衣袖一摔,转身出门去了。
吵架的对手走了,留下她自己,一肚子凶悍话无处发泄,憋得头晕眼花。
良久,文寿伯夫人稍稍缓过来些,与嬷嬷哭诉起来。
“都怪我,各个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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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门心思为了这个家,为了家业前程,我连杀人的事都干了。”
“我不对,难道他们就对吗?就无辜吗?”
“全推给我了,他们就干干净净的了?”
“我疯了,他们就没干过杀人的勾当了?”
“几十年的夫妻,他这么说我;八个儿女,没一个真心体谅我!”
“生他们不如生个棒槌!”
“还不如定西侯府那个早死的,儿子废了,女儿有用啊,陆念一个人顶过我这八个!”
“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文寿伯夫人痛哭流涕,直到入睡,半夜里翻身压到了受伤的胳膊,伤口裂开、血珠子直冒。
她痛醒了,嬷嬷们掌灯重新包扎,等再次睡着时,天都快亮了。
而等天亮透了后,儿子儿媳院子里又吵闹起来。
三儿媳收拾了东西、坚持要走。
原本没想到走的二儿媳突然顿悟、有样学样,急吼吼地收拾东西。
昨日被伯夫人赶回去的应家姐妹三人又来探望病中的母亲,两方人马正面碰上,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不让走,”广客来的雅间里,许富德与陆念和阿薇道,“动静可大了,从伯府外头过都能听见。”
陆念想了想伯府的布局,若有所思道:“看来是在前厅那儿闹上了,那个距离,只要嗓门大些,府外就能听见。”
阿薇一边点头,一边给许富德倒了杯果茶。
秋高气爽的天,许富德赶路赶得满头大汗,道了声谢后仰头喝个干净。
放凉了的果茶入口清爽,五脏六腑都舒坦。
表姑娘的手艺和方子,果然是一等一的好。
陆念抓了把瓜子给他,问:“然后呢?”
“然后,”许富德捏了颗瓜子仁出来,机灵地道,“然后我就使人往那三位夫人的娘家报信去了。”
陆念闻言愣了下,而后笑出了声。
阿薇也笑,赞许道:“姨父这一步棋走得不错,够他们府里热闹好几天了。”
文寿伯府外,三家马车先后抵达。
兄弟姑嫂,能来的都来了。
二儿媳娘家软和些。
“老太太想念女儿外孙,我们接回去住十天半个月而已,怎么还能拦着不让儿媳回娘家探亲的?”
三儿媳娘家火爆得很。
“这日子过得连脸皮都不要了!我们攀不起这样的亲家!和离、我们和离!”
世子夫人的娘家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看到激动的另两家,悄声问:“我们回不回?离不离?”
闹得这么凶,文寿伯夫人又岂能不出面?
她急匆匆赶到前院,好言好语地劝:“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三儿媳娘家的嫂嫂扭过头来,笑容里满是讽刺:“您不是发了疯病吗?您到底疯没疯?”
文寿伯夫人哑口无言。
这时候承认自己疯了,她不甘心。
可要坚持自己没有疯,她又不敢。
她只能闭上了嘴,被闹哄哄的一群人拦在一旁,越挤越后退,成为了“外人”。
这几十年来,始终作为文寿伯府最重要的人物、被儿女们围在中间的伯夫人,彻底失去了指点的权利。
而当二儿媳、三儿媳带着孩子被娘家人接走、大儿媳还在焦头烂额时,三个儿子看向她的目光是那么的不善。
怪罪,埋怨,责备……
文寿伯夫人只能从儿子们身上看出这些来。
而几个女儿还在哭着劝着,看似激动、实则冷静又理智地谋取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