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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带梳着双髻丫,半垂的眼睑敛着石榴花化成的霞光,白如雪的指尖仿若流在箫身上,乐师心中情感化与声乐,从孔洞中淌出。

她的红发带于沐于霞辉之中,随着她吹奏时微微晃动的脑袋,轻缓摇曳。

那箫曲奏响,仿若将人带进恬静午后,尘埃于光中浮着金影,猫儿卧于墙头,伸着懒腰,人捧着一本《论语》——或是其他能让人称道“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籍,坐于葡萄架下,日光流转在儒衫袍角与温淡眉眼上,一切皆似透明。

——午后的惊鸿一瞥,本该注定如烟火绚烂。

少女奏箫,将之永恒存留。

像是雨过天晴,疲惫尽褪,乐声中尽是安宁与静谧。

原本已被应劭之悲曲弄得举起手帕拭泪的学子不由自主地停了手中动作,抬起头去看台上吹箫人。

原本在轻声交谈着此前音乐带来的感悟的人心里动了一下,不再忍心用话语去干扰箫声,不约而同止了谈话,侧耳去倾听。

箫声回旋婉转,似高又低,柔韵细细地道来,好似以手指抚落雪雾,既悠且清。

众人闭目陶醉其中。

应劭之也在闭目,沉浸在乐曲中,当箫声奏到某一个音节时,他突然睁眼,与其他在音乐领域同样有建树的人几乎是一同闪过念头——

要变调了。

低而不断的箫声猛然一变,似是雪停春来,风吹过,薄雾尽散,透过箫声,众人仿佛窥见了一片生机。

树木生长,鲜花绽放,风吹过山岚,冒出漫山遍野的青草。泉水从山上流下,一路畅通无阻,奔向河水,汇入大海。

洪光君心灵通彻,与箫曲合二为一。

她知道了。

她知道陆安那平等的视线之于她像什么了。

像生机。

像春天。

生机驱散了一切阴霾与悲伤。

春天融化了一切冰雪,复苏万物。

“真美……”

应劭之发自内心地感慨。

他在音乐上的天赋,更能让他察觉到这首曲子有多么美丽,多么登峰造极——这是一首能在人脸上留下痕迹的箫曲。

泉水那欢快的叮当作响声慢慢停止,海浪接纳了一切,浪花缓缓推动潮水。

一曲终了。

洪光君慢慢放下洞箫,也放下了贵女温和得仿若掺水酒的假面,站在台上,与日光同向,化作一块亮影。

但她的视线始终望着陆安。

“啪啪啪啪啪……”

无数道掌声响起,打破了此前曲子营造的宁静安乐氛围。

——古人表示赞赏也会鼓掌,只不过古文会用更书面语一点的描述:抚掌而笑。

在场的人基本都有一定的音乐造诣,他们听出了曲中所蕴之意,也感受到了此前被《天青曲》引动的难过情绪,全被奔腾的大河卷走,吞没得无影无踪。

有人感慨:“这首曲子真好,闻之平心静气,此前我还焦虑着自己在这次文会能得第几名,如今已可以尽情投入才气洗礼之中了。名次如何已不重要。”

有人拉踩:“我觉得这首曲子比之前的《天青曲》好听多了,听了《天青曲》,我肩上多了千斤重担,听了这首箫曲,我浑身轻松。”

当即就有人反驳:“我倒不这么觉得,这首曲子固然能使人心情畅快,可《天青曲》的调子更加直入灵魂深处,使人几乎忍不住为之颤栗了。”

“呵,《天青曲》的悲意还是浮于表面了,不如箫曲自然。”

“非也……”

他们吵他们的,场中有擅长记谱且记忆超群的人,早就借来纸笔,开始记录之前两首曲子的谱调了。

不论是筝曲还是箫音,众人都毫不吝啬自己的喜爱。这两首曲子已经从根本上拉开了和其他人的距离。

陆安也在鼓掌。

“很美的曲子。”她说,目露欣赏。

洪光君愣了一下,耳垂一红,绞尽脑汁思索自己待会该怎么回复这句话,才能显得自然却又亲近但又不会显得太唐突。

第47章

众人本以为, 有应劭之,有洪光君,此次琴比可以结束, 去比较谁得分高了。谁曾想到,三州奇人颇多,竟还有两位以往无甚名声的乐人,在文会上一飞冲天。

除此之外, 还有那颇有声名的均州陈晋昕, 双手半拢于袖中,抱琴上台,在众人口呆目瞪之下,竟弹了一首《摇篮曲》。

但众人初时错愕, 待琴声渐起时,便沉浸其中, 无法自拔。

应劭之的悲怅是艺。

洪光君的春光是艺。

陈晋昕别出心裁, 以母亲的哼唱曲调为基, 谱了一曲小调, 也是艺。

他在台上弹奏,低垂着眼,琴弦时不时掠动, 触碰着指尖。台下人微一阖眼, 听着那小调, 恍惚间便觉自己还是幼儿,还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感受着母亲亲昵又温情地轻轻摇晃臂弯, 称呼自己小名,哄自己睡觉。

应劭之亦是幼年失母, 这首曲子一出来,他眼角便红了,泪珠滚滚而下。

应益之亦是沉默不语,只余鼻头微酸。

洪光君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双髻丫,这是母亲从不假手于人,亲自为她梳好的发式,再系上红发带:“娘的宝珠,系了红发带,便能鸿运当头,无病无灾。”

陆安也是缓缓闭上了眼。听着这首能令人想起母亲的曲子,心跳都仿佛变慢了。

她无声地张嘴,作了一个口型:妈……

你放心,我活得很好,我就算一个人在异世界,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最好的乐师都能以情动人,陈晋昕在此道更是超一流。

至此曲,琴比已终。

均州州学学正站起身,作为领导,例行在比赛结束后发表感言,说了大概两刻钟大而空的废话,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由均州知州表示:“此次琴比,以众人投签,完毕后清点签数为准,签最多者获胜。”

又道:“为避免诸位只投自己州的人的签,每个人有两支签可投,至少有一支签得投给其他州。但是可以弃权不投签。”

随后,有仆役抱来十四个箱子,代表十四位琴比选手,又竖起厚兽皮遮挡,使人看不清投签之人投了谁的箱子。

均州知州起身:“便由本官先投。为了不偏私,本官和学正也是两支签,规则也是随着方才的来。”

均州知州神气地进了兽皮后面,看不清人身,却能听到前后两声:“笃——”,签子撞击箱身的短促响亮声音。

随后又神气地走出来。

不少琴比选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心里紧绷绷的,不知对方会选择谁。

又想,如果州尊和学正的四支签子不是特制的,那最后数签时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属意谁。

紧接着,就是学正进兽皮后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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