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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州崇真观,真正的沈五娘做女冠清修的地方。
沈宜棠失了兴致,放回原位,继续扒拉晏元昭的东西。
在榻下一个抽屉里,她看到一件让她意想不到之物:雕满纹路的精致银葫芦,腰腹间系着一道红绳,绳上挂了一只洁白象牙。
沈宜棠一把抓手里,这不是她的宝贝酒壶吗!
怎么在晏元昭这里。
是她那天跑马不慎落在半路,被他捡到?难道他不骑马坐车,专低着头走路么?还是说,当时
在山上遇到的射野猪的猎人,就是他?他来寻找猎物,刚巧顺路捡到她的酒葫芦。
但晏大人登野山打野猪,听起来比他低头走路捡宝贝还不可思议。
沈宜棠百思不得其解,坐在案旁陷入沉思,连白羽解锁进门都没听见。
“沈娘子......”白羽端着食盒走来,虽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在看到她面容后呆愣了一会儿,才怔怔叫出口。
沈宜棠亦是一震,抬头慢慢挤出笑容,“是你,白羽。几年不见,样子都比以前成熟了。”
白羽拿出饭食摆到案上,和他家郎君一样板起脸,“我来给你送午食,你趁热吃。”
沈宜棠识趣,浅浅颔首,“多谢。”
白羽见她动了筷,正欲退出门去,待会再来收食盒,忽然余光瞥见半掩的帐内,一角被子垂下榻沿。他快步走去查看,掀帐瞧见榻上狼藉,大吃一惊。
几条原本整齐叠好的被子有的摊开,有的扭成麻花,两条布枕横七竖八地躺在床心,过分松软,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
“沈娘子,这是你搞的?”
决计不会是郎君所为。郎君从三岁起,就容忍不了凌乱的床榻。
“......是我,对不起。”沈宜棠有些心虚,见他弯腰去叠被,忙道,“你别收拾了,待会儿我来整理。”
“花言巧语,狼心狗肺。用不着!”白羽气愤地看她一眼,埋头收拾床榻。
何尝不是借此说彼。
沈宜棠摸摸鼻子,算了,她一个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阶下囚,还在乎这个。转过头,猛喝一口汤羹。
白羽理好床榻,意识到什么,一一打开箱笼检查。
沈宜棠听到动静,表情淡然。她做事很细,动完东西顺手归位,当初为了找账簿把晏元昭书房翻了个遍,也没留下破绽。没收拾床榻,是因为想着下午还要上去扑腾一会儿。
果然,白羽没看到物什被翻动的痕迹,松了口气,回到案旁。
沈宜棠已吃完饭。
碗碟干净,滴米未剩。
白羽有些惊讶,郎君吩咐过,给她的饭菜无需太好,出于私心,白羽又将她的饮食降格一等,刺史府最低等的奴仆吃什么,就给她端的什么。
岂料她吃得精光。
沈宜棠瞧出他脸上讶色,暗叹自己小时候连泔水都吃过,又怎会挑嘴。
而且她也是真的饿了。昨晚晏元昭开恩赏的晚饭,不知是他有意不使她吃饱,还是参考了她做沈娘子时的淑女食量,分量极少,根本填不满她空了一天多的肚子。
沈宜棠主动将碗碟放回食盒,柔声打听,“白羽,你知不知道晏大人来河东办差,预备多久回京?”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这个了,”沈宜棠声音放轻,“或许......能告诉我晏大人有无再娶吗?娶的哪家的女郎?膝下有子嗣了吗?”
白羽依旧不答,表情更加愤怒。
还是不方便回答么,沈宜棠嘀咕,又问:“晏大人在朝是何官职,这个说一说应该不打紧吧?”
白羽终于开口,“郎君以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任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御史台长官,目前充任河东巡察使。”
“真厉害。”沈宜棠小声道。
白羽提起食盒,走之前警告道:“你不要再碰郎君的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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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不久,沈宜棠开始害冷,打了好几个寒战,裹上晏元昭的青袍子也无济于事。不一会儿,脑袋昏沉,眼眶生疼,额头发热,吐出的气都是浊的。
想来是晏元昭说的药效发作了。
她看了看被白羽收拾得整洁的床榻,终归没再躺上去。打开衣柜,取出柜底那层床褥展到地上,手抵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将自己蜷曲成一团,窝在被里,在简易地铺上沉沉睡去了。
日影西行,黄昏过后,斜月欲上。
晏元昭了结完公事回到小院,白羽委婉劝道:“郎君,您要不要把沈娘子关在别的房间?她待在您卧房,多有不便。”
“不必,此女狡猾,需我亲自看着。”晏元昭补充道,“不要叫她沈娘子,她不是。”
白羽只好改称锦瑟姑娘。
“她身子怎样?”晏元昭问。
白羽不明白郎君何有此问,脱口道:“可好了,能吃能睡。我送晚饭的时候她呼呼大睡,怎么叫都不起,没见过心态这么好的人。哦,她打了个地铺,没睡您的床。”
沈宜棠昏昏睡睡,迷糊中感到日光与暮色依次覆过眼睫。直到周遭又明亮起来,她才彻底清醒,费力地抬起眼皮。
一室灯烛莹莹,晏元昭背着灯,捧书在读。
沈宜棠坐起,发觉额头烫得轻了,身上盗出一层汗,药效似已过了峰顶,只是喉咙干如刀割,吞咽口水的时候生生地疼。
像是知道她醒了,晏元昭转身看她。
她撞上他幽邃的眼波,恍惚犹存,不知该作何样的表情。
须臾,晏元昭重新低头看书。沈宜棠晃晃悠悠地朝桌案走去,因为头重脚轻,中途打了个趔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晏元昭的目光又飘来一回。
案上摆着白羽送来的晚饭,有些凉了,她不介意,欣然举筷。
吃着吃着,听见晏元昭沉静的声音,“你的胃口倒是很好。”
沈宜棠道:“我不管什么时候,胃口都很好。”
她尝过饥饿的滋味,不会和自己肚子赌气。
晏元昭看到她风卷残云地消灭两碗饭,终于领悟了白羽所说的能吃能睡。若说以前的沈娘子饭量像只小猫的话,那对着粗劣饭食大快朵颐的这位,就是一头猪。
吃那么多,为什么不长肉呢?
晏元昭皱了下眉,对自己冒出这种念头感到气恼。
但这个情景实在似曾相识。
他和她在公主府一同度过的那些夜晚,就是在这样的明烛下,他读卷宗,她在旁吃东西。
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吃得很安静。而现在——晏元昭又皱起眉——因为她发出的呼噜呼噜喝汤声。
他也有些想吃东西了。
沈宜棠吃完,盘腿坐回地铺,迎着晏元昭的双膝,软声道:“晏大人,我请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她求他的时候,倒不忘摆出点沈娘子的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