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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毫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放软了点语气：“是我。”
少年的青涩和紧张到底出现在了他的声音里，李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调的奇异。
像是闻到血气的吸血鬼，她眯起了眼睛。
心里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
“你是谁？”她故意放慢了自己的声音。
里面的轻佻终于露出来了。
许毫有些恼怒，可正要说话，他又停了停。
“我是谁？你不是要和我复合吗？”
“你上次在走廊里
你不是哭着要我爱你么？”
“怎么忘了？”
他到底是露出了自己的倨傲，把这种倨傲当成自我保护的武器。
心中还带着点残念，以为李绪的各种出格和放肆不过昙花一现。
可是话筒里传来的笑声却打破了他的期待。
她笑了好久，没停下来，笑得像是一个吃饱餍足的小妖怪，对着他这个怪人，毫无包容性。
细细的声音被拉长，像是被扯得即将断线的铃铛，在失控的边缘冲撞。
“可是我不喜欢脏的。”
“如果你没脏之前，我还会考虑考虑。”
“可是……你脏了。”
许毫：“你胡说什么？”
他呼吸急促。
“我胡说？我看到你和别人谈了。”
“想到你牵过别人的手，捏过别人的脸，我就恶心。”
“和别人谈就算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向周漾献殷勤。”
“那天在小卖部里看到你对周漾笑，给她买水，想到我喜欢过你这样一个人。”
“我就想吐。”
李绪听到自己如此流畅地将自己心声说了出来。
这次和许毫说话，她心中甚至没有太大的波澜。
那些话被讲出来，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某根淤堵的管道忽然被疏通了。
不仅不害怕，甚至感觉浑身轻松。
“恶心，恶心，恶心。”
她连续重复了三遍，声音轻，越来越细，可听起来厌恶的意味越来越浓。
许毫听到李绪的话，下意识想到之前在小卖部那次。
明明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那个叫徐煜的高二男生要了微信，现在她反而反咬一口。
许毫本该生气才对，可是想起自己对李绪的所作所为，他首先感到的竟然是心虚。
“我没……”
他没来得及解释，那边的李绪便挂掉了电话，没给他任何辩白的机会。
等许毫冷着脸想要重新打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
挂掉电话的后的李绪心砰砰直跳。
她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镜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心里有些惊异。
她怎么这样了。
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脸色坨红，眼神明亮。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汗涔涔的，就好像她内里还住着一个自己，要冲破这副皮囊的包裹，血淋淋破壳而出一样的。
这是谁？
她盯着镜子，听着心跳扑通扑通地声音，想到第一次见许毫的时候那种心悸，想到刚刚自己对他说的话。
她一时间……好畅快好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对着镜子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某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冲破了这副皮囊，张牙舞爪地对着镜子里那个人在笑。
那个角落里堆积着各种理想的她，那个晦暗的她，那个不停往嘴里塞着食物的她。
那个被自己藏起来的她。
现在，在这个异世界，以一种不得已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原来……那些迟疑、恐惧、压抑……在灵魂的渴望下，都要低人一等。
她不是什么边缘人物。
要是伸出手来搅一搅，她可以让整个亮面的世界坏掉。
她早就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恐惧盖过了她的渴望，让她的呼喊弱无声息。
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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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课，从她进门的时候起，许毫的目光就直直地钉在她身上。
可李绪背对着她，和陈跃说话说得很起劲，对许毫的目光视若无睹。
就连江洲都感觉背后灼灼，许毫的视线太有存在感。
狼一样。
江洲无声无息看了李绪一眼。
今天的李绪，好像又有点不同。
从昨天成绩发布下来开始，班上的人看李绪的眼光和之前大为不同。
每个人进门的时候，都要下意识朝她看一眼。
还有人不知死活地特意从李绪身旁经过，故意露出笑脸，和李绪打招呼。
可笑起来的时候，又下意识胆怯。
大概是想起了李绪昨日的模样。
然而李绪很自然地和向她打招呼的人点头，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倒是打完招呼的人愣愣的，那人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又忍不住朝着李绪的方向看。
李绪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她好像，变得轻松了。
陈跃和她八卦：“你上次不是加了徐煜的联系方式吗？有没有联系啊？”
因为江洲在，陈跃还压低了声音。
但江洲听得清楚。
“还没有，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我今天回家试试能不能和他说上话。”
“别急，我有办法，你知不知道，高二今天有篮球赛啊？我专门去打听了。好像徐煜也参加呢，好多女生去看……”
江洲看了李绪一眼。
李绪想起当时那男生递给自己荔枝味冰淇淋时候的样子，下意识唇角上扬，她凑过去对陈跃说：“我们也去看啊。”
她语气柔软起来，带上了这个年纪的女生那种少女的甜蜜。
江洲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收回视线。
他脸色冷淡，目视前方。
莫名走了会儿神。
*
篮球场边人山人海。
她看到了徐煜。
穿着蓝色的篮球服，清瘦，高挑，长着一张清秀的脸，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却很漂亮。
准备的时候和众人击掌的时候，他往观众席上一瞥。
正好与李绪四目相对。
李绪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很明媚。
一种古怪的明媚。
因为李绪不知道怎样的笑容才算合适，她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
张开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
手里，拿着一瓶粉色的，荔枝味的水。
徐煜一下便想到那日在小卖部里的场景。
“喂，徐煜，发什么呆，开始了。”
“喔……好。”
他低头，又瞥了一眼观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