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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结束后,她从福运楼拿了一个铁皮桶,桶里放着茶缸、筷子和择菜用的小马扎,直奔李家竹筒楼的门口。

小马扎一放,铁皮桶反扣在地上,茶缸摆在一旁。她坐在马扎上,用筷子敲了敲铁桶,另一只手想甩个快板,却发现缺了块木板。

“哐哐哐!”铁桶敲得震天响,她清了清嗓子唱道:“诸位啊!今天我来为数一数,咱们这楼里,黑心黑肺黑肚肠的老李家……”

范秀琴家一直靠着祖传的硬气功在天桥卖艺。解放后,天桥下的那些艺人被归为劳动人民,统一纳入了一个系统,他们家也因此分配进了一个大杂院。大杂院里有耍猴的,有说相声的,还有唱大鼓的。

艺人有句老话:“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每天一大早,范家男女老少就开始练武,隔壁老刘家则是全家唱大鼓。范秀琴生性活泼,练着练着就跑去敲鼓唱曲儿了。刘大爷一直说要收她做徒弟,可后来范秀琴却去做了厨子。不过,小时候打下的底子还在。

这边连着一大排竹筒楼,每家每户只有二十来平方米,一栋楼里住着一大堆人。这个年头,不少人提前退休,就为了把上班的名额让给儿女顶替。楼里住着一大堆老头老太太,听到动静后全都围了过来。

“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你们就说,这老李家是不是畜生哪……”范秀琴唱完一段,拿起茶缸喝口水。

这时,李家老头听邻居说有人在楼下又唱又骂,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他看见何运邦那个喉咙比锣鼓还响的女徒弟,正在敲大鼓,讲他们家的事。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老头子怒气冲冲地大吼。

范秀琴停下手里的筷子,嬉皮笑脸地站起来:“怎么了?就兴你们家老婆子去我师傅家骂人,就不兴我来你们家门口唱大鼓了?我可比你家老婆子说得精彩吧?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还有你这个老头啊!也不是个东西……”

老头子气得要上去打人,范秀琴往后跳了一步,大喊:“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我给大家表演一下家传绝技!”

听她这么一说,围观的老头老太太全都让开了。范秀琴连续几个后空翻,赢得观众连连叫好,接着一个单手倒立,更是让场面沸腾起来。

范秀琴站定后,跟大家伙儿抱拳行礼:“多谢大家捧场!”

“老头,还打人不?”

老头子见到这情形,哪儿再敢动?

范秀琴又坐回原位,筷子一指李家老头,说道:“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老缺德生了个小缺德,为了能进钢铁厂,让十八岁的阿珍去了山沟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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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婆子拐进这条街时,正看见楼下围得水泄不通。她挤到人群中间,听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唱这些话,抬头一看,原来是何家那小子的女徒弟,正用筷子指着她家老头子。

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原来,刚才李家婆子去何家炫耀,说她那个在街道做领导的大女婿打了招呼,何家那小子进了派出所,工作都别想保住了。

可没想到,她在何家吃了一肚子气。回来的路上,她不放心儿子,想去看看情况。

结果却看到儿媳妇正拿着扫把打儿子,儿媳妇一边打一边骂:“我早跟你说过了,让她滚了就好了,你不听啊!还要把她嫁给那个谁?现在被打成这样,也是活该!”

儿子缩在墙角,任由儿媳妇打骂。李家老婆子心疼儿子,跑过去护着他。儿媳妇见状,怒气更盛:“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骗我……我要知道你们家有这么多烂事,我也不会嫁过来!”

“我哪儿骗你了?你不还是贪我们家只有一个儿子……”

儿媳妇哪里听得进去,举着扫把把她赶出了家门。李家老婆子一路上气得直掉眼泪,心想:早知道就不给儿子找这个儿媳妇了!这女人跟个母夜叉似的,这些年跟她吵了不知道多少回。

这会儿又看见老头子被这个女人用筷子指着,她满肚子的火气全上来了,冲过去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你讲不讲道理?我当年收留她是积德,她现在刚回来,我让她嫁人怎么了?这是我养大的女儿!”

范秀琴正怕没人跟她吵,见状更加来劲了:“老太婆!你良心让狗啃了?当年阿珍姐给李家当牛做马十几年,下乡前连件囫囵衣裳都没落下,如今又要把她塞给一个前妻跳河的王八羔子,你当人命是烂菜帮子甩着玩呐?”

范秀琴的筷子在铁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围观的老人们踮着脚往前挤。

她扯开嗓子,唱道:“竹筒楼里故事多,李家老婆子耍心窝!为了儿子进厂逼阿珍,逼得阿珍泪成河。阿珍在乡下挖野菜,李家婆娘在屋里数粮票……”

“就是啊!”一位阿婆指着门口的树附和道,“六十年代那会儿,口粮紧,他们家把阿珍的口粮全分了,阿珍饿得没办法,吃树叶子。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我还有阿英,省两口吃的给孩子。你知道了,还回去打阿珍,说她贱,说她馋。你是人吗?”

李家老婆子气得找来一把扫帚,抄起扫帚柄就要砸铁桶。范秀琴单脚踩着桶,一手抓住了扫帚:“老太婆,你自己摸摸你那张老脸,好意思说阿珍是你女儿吗?阿珍是比解放前的农奴还苦啊!”

眼见着骂又骂不过,力气也敌不过范秀琴,老婆子转头想找老头子撑腰。却见老头子带着大女婿来了。这下她可算是找到了依仗,她这个大女婿可是街道里有出息的人物,是街道领导。

范秀琴是个讲纪律、讲文明的姑娘,一看街道领导来了,她拎着刷着“福运楼”字样的铁桶,主动去了街道办公室,等着街道的同志叫他们单位的领导来处理。

福运楼的张经理很快来了。老婆子只知道阿珍的师傅是福运楼派出去的,以为范秀琴也是被派出去的,便跟张经理一个劲儿地说他们师徒俩如何欺负李家人,逼着张经理一定要开除他们师徒。

老太太这么说,张经理倒也不好计较,但街道的同志却开口了:“何运邦在春交会期间扰乱治安,范秀琴在这个时候闹事,性质非常严重。”张经理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范秀琴,她毫不示弱地说道:“论严重,不是你岳母更严重吗?新中国不兴包办婚姻了,她去抓阿珍姐,那肯定是不对的。而且她到我师傅家门口骂人,骂得多难听,也没见你们街道出面。我师傅阻止他们抢人,阻止包办婚姻,甚至可以说,他在阻止拐卖妇女。怎么就错了?难道你和人贩子是一伙儿的?拉偏架也不要拉得太难看,好吧?”

张经理见范秀琴在街道里挺好,他放心了,对李家老婆子说:“你们说要把这两人除名,这个事,我不能做主,要请示领导。”

范秀琴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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