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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看了座下一眼。

他的声音平淡,语气?却像是命令:“那烦请二位移步另艘船上,共赏好戏。”

这话音刚一落,仆从立马“哟”了声。卫嫱抬眸,只?听对?方装模作样道:

“主上,好不巧,另一艘船……这位置不够了。这……”

“只?能烦请卫公子待在此处了。”

卫嫱蹙起眉心。

清风将她双眉轻拢起,李彻漆黑平静的视线,落至她身上。

女子面露难色,嘴唇也在一瞬间,变得发白。

李彻挑挑眉:“怎么,是夫人不愿意??”

说这句话时,他手?中正执着一颗未剥开糖衣的酥糖把玩。而小翎正站于他身侧,目光懵懂,凝望向她。

“既是夫人不愿,我也不强人所……”

悠长的一声还未说完,卫嫱已打断他的话。她未敢望向兄长,心中挂念着小翎的安危,轻声截断道:“好。”

李彻眉眼笑开。

他笑起来,眼底裹挟着淡淡的光晕,仿若湖心的涟漪也倒映在那双瞳眸中,轻轻晃荡着,摇摆不平。

卫嫱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另一艘小船停泊在湖心旁,与兄长所在的这一艘紧贴着,如若她遇见什么危险,只?要喊出声,阿兄便会来帮她。

更何况,她如今剑术不错,也不会任人宰割。

如此思量着,再一抬头,眼前已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李彻率先?入座,见她仍愣愣站着,男人朝身旁使?了一个?眼色。

立马有仆从上前,朝她伸出手?:“卫夫人,请。”

她被迫坐在李彻身侧。

小船之内,燃着不知名的香,她轻轻嗅了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闻。

见她于自己身旁坐下来,男人似乎勾了勾唇,心情大好。

紧接着,他拍拍手?,偌大的戏台登时拉开序幕。

有人身着一袭紫衫,走至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

不过一息,卫嫱立马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眼前偌大的戏台,台上之人长袖起舞,咿咿呀呀唱着的,竟是她与李彻情窦初开时的往事。

台上仿若有梨花絮絮,如白雪一般飘荡着,耳畔传来一声轻柔的呓语。

少?年立在梨花树下,眉目温柔,凝望向她。

少?年跪坐在她床边,眼眶泛红,紧牵住她的手?。

少?年坐在桌案之前,案台上搁着一碗冰糖雪梨粥,此刻正冒着悠悠热气?。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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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自戏台上落下无数请婚书,大红色的婚书之上,尽是李彻的字迹。

“父皇,孩儿李彻,愿求娶卫家阿嫱为妻。此生?此世,唯求她一人。”

“父皇,孩儿李彻,愿求娶卫家阿嫱为妻。”

“父皇,孩儿李彻,愿求娶卫家阿嫱。”

“……”

无数的婚书自天边落下,坠至她衣衫上,落至她座前。有些墨迹甚至方干涸,如若细闻,甚至可?以?嗅见些许墨香。

卫嫱目光微动,抿了抿下唇。

她右手?紧攥住,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能感?受到——于身侧,投来那一道殷切的目光。李彻急于在她身上探求着什么,那眼神分外炽热。

她直视戏台之上,并未转过头与他对?视。

清风徐来,湖心涟漪又吹皱,只?一瞬间,仿若又有棠梨纷纷,自天际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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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目光定?定?,落在她面颊之上。那一张素白色的面帘遮挡住女子面容,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一寸寸变得笃定?。

即便她情绪镇定?,控制得很好。

即便她面色平淡,甚至在请婚书从天而落时,便是连那眼神都没有分毫破绽。

即便……

李彻目光黯了黯。

即便她与卫颂,共处一室,待了一整晚。

如此思量着,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下人的禀报声:

“主上,属下在屋顶上守了一整晚,一整晚都未合眼。卫公子与夫人谁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二人都在房中,未有分房而居。看上去……着实感?情很好。”

“哦,对?。还是卫夫人将卫公子扶入房中的呢……嘿嘿……”

隐约有漫天的醋意?袭来,将他周身包裹住。李彻目光微沉,置于椅柄处的手?亦紧了紧。

不可?否认,他在嫉妒。

他十分嫉妒。

一想起这四年,她与卫颂同床而居,二人感?情甚笃,甚至还有了个?孩子……

他便嫉妒得发狂。

他们二人这般恩爱,那自己与她从前那般,究竟算什么?

如此思量着,男人眉目间愈发郁然?。他转过头,迎面恰恰飘来一阵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

不是梨香。

不是那阵清甜的、令他熟悉的香气?。

虽如此,那一尾淡香依旧淡雅清甜,于其中,他甚至察觉出一阵极淡的草药味道。李彻记得,从前她最?是畏惧喝药,那药碗不知打翻了多少?碗,而今却怎的……

李彻掩去眸底情绪。

待到这一出戏落,他示意?人奉上茶水。

茶面清平,又随风吹得微皱,满堂辉光也摇曳在那微澜的茶面上,几许茶叶仍于其中飘转。

李彻面色未动,率先?取过一盏茶,浅呷了一口。

而后,他又将杯盏轻放下。

卫嫱只?听他道:“朕听闻,夫人似乎很喜欢京城。”

没来由的一句,令她右眼皮跳了跳。

她不知晓李彻究竟是自何处探寻到的这些,更惊恐于自对?方口中说出那“京城”二字。

于卫嫱而言。

有李彻所在的地方,无论何处,都是一间巨大的牢笼。

她也接过那茶杯,低着头,并未回答。

冷光掠过,微风拂起她鬓角边碎发。

见她不答,李彻竟也不恼,他轻笑了一声,又呷了一口茶。

那笑声轻悠悠的,仿若不带任何情绪。

卫嫱瞧着手?中瓷杯,青色的茶盏,在手?心里微微发烫。

一如同四年之前,那一碗盛着避子汤的药碗,在她手?心热得滚烫。

“不知夫人,”李彻顿了顿,又问,“不知夫人可?否去过京城?”

这一句,说不上来是不是试探,却令卫嫱下意?识摇头。

她否认:“并未去过。”

话语干脆利落。

亦不让他察觉出任何情绪。

李彻又短促笑了声。

这一回,男人的笑意?弥散至眼底,他眼尾轻轻勾着,那一双凤眸有着说不上来的魅惑与昳丽。

对?方执着茶杯,缓声问道:“听闻夫人想要离开贡川,那可?否……想要去京城?”

她右臂猛地一僵,些许茶水自杯盏中溢出,撒在她裙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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