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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飘摇着仍有些?料峭的寒风,不知不觉间,贡河的春天就这般悄然落了下来。

贡川的春天比京城来得要早上一些?。

天气渐还暖,可卫嫱生来体虚,生小翎时又落了些?病根,故而十分畏寒。这场春雨落尽,卫嫱屋子里头的暖炉仍未撤去,暖炭烟雾阵阵,缥缈着淡淡的暖香。

今日兄长领着阿翎去了书院。

唯恐李彻暗自对?阿翎下手,兄长便陪同着阿翎一齐留在书院里。

故而今日偌大的宅院一片安静,唯余风声杳杳,吹荡几声铜铃。

百无聊赖,卫嫱取出长剑,兀自于院内练起剑法来。

她有好些?日子未曾练剑。

自从来到贡川,她忙于照顾小翎,已有许久未曾碰过长剑。一时之间,她握剑的手也不免生疏了些?。

这剑法?,是明?心大师与兄长一同传授给她的。

兄长虽只能以左手握剑,先前浑身筋脉已废,可多年?来的研习,各路剑术招式早已经烂熟于心。卫嫱剑锋轻轻挑起?,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右手乍一用力,破出一道凌冽剑气。

兄长说,她虽跟着明?心大师学习了这么久,可剑法?仍略显稚嫩。

尤其?是她的实战经验并不足,长剑出鞘,从未见?过血。

说这些?话时,卫嫱看着,兄长的目光忽而放远了些?。

金辉色的日光于兄长瞳眸间撒下一层薄薄的影,他的眸光闪烁着,其?中眸底的神色,叫她看得并不真切。

兄长在想什么?

她并不知晓。

她只是默默攥紧了长剑,心中暗忖。

希望她的长剑一辈子都不要见?血。

她虽苦学剑术,却并不想以此伤人。

她同兄长从前的心境那般,唯求在这波诡云谲的飘荡人世间,寻一门武艺作?庇佑,以求得身心双安。

如此思量着,卫嫱长剑一划,又破开一道凌厉剑气。

剑锋横扫而过,料峭春寒催生,冷风吹得院内树枝动了动。

她忽尔一凝眸:“谁?”

执着长剑的右手微微顿住,卫嫱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闯入者的气息。

“何?人在此处?!”

偌大的庭院内,周遭看似没有任何?身影。而兄长早已带着小翎出门,而宅院中那零星佣人也知晓她喜清静,尤其?兀自练剑时,不喜欢旁人打扰。

长剑微沉,差一寸划过地面,她朗声,喝道:“给我出来!”

身后?倏尔一尾凉风。

她回过头,迎面猝然落下一道人影。

紧接着,是醉醺醺的酒气。

卫嫱蹙了蹙眉,朝后?退了半步。

是李彻。

是喝了许多酒的李彻。

他一袭紫衣,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带起?一尾料峭的春寒与醺然之气,忽然伸手将?她一捞。

卫嫱眼疾手快。

对?方并未捞着,反倒踉跄了一下。

男子头上的玉冠晃了一晃,折射出一道微微刺目的光芒。

她仍旧皱着眉,冷声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此言一罢,对?方竟还笑了。他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原本深邃的眼此刻醉醺醺的,充斥着一道难以拨开的雾气。

“我原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在此处。”

“阿嫱,你原来,原来还是会?关心我的。”

闷闷的一声笑,他眼底竟有几分开怀。

浩荡的风于那一双凤眸间徘徊,缭绕开些?许沉重的雾。

卫嫱攥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刺啦”一声,剑刃于冰凉的地面上划过,那声音有些?刺耳,李彻明?显也听见?了,不禁也皱了皱眉头。

他今日像是特意来见?她,身上穿得很是齐整。

深紫色的锦衣长衫,腰际佩了一只温润的芙蕖玉坠,衣袖上金丝精巧地勾勒出一朵朵祥云。他满头乌发以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头顶一只精致的玉冠。华丽得体的衣衫之上,似乎还刻意薰了些?淡雅的清香。

只是他喝了太多酒,酒气已将?那衣香掩盖住,只余下灼人的烈酒气息。

然,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卫嫱道:“自作?多情。”

如此清冷一声,俨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身前,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也不恼,初春的风拂过,那一双昳丽的凤眸间反倒添了继续柔色。

他无视卫嫱的冷言冷语,兀自道:

“我跟了你许久。”

她知道。

李彻顿了顿,面色稍稍黯淡下来。

“今日……他终于走了。”

李彻口中的“他”,自然是她的兄长卫颂。

每每谈及到兄长,李彻总会?变了面色。

她抬眸望去,只见?男人眼底又如同被冷风搅动,生起?那一分微不可查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卫嫱从前在宫中见?过太多太多次,也唯有而今这一次,她不再遮掩着眸光,为?此而担惊受怕。

李彻嫉妒,李彻吃醋。

那是他的事。

与她又有何?关系?

如今,她与兄长、与小翎才是一家人。

而身前此人,是于她阖家团圆时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是这世上最多余的人。

李彻看了眼地面。

冰凉的地面之上,方落了一道长剑划过的新痕。也不知她手上剑身有多重,但他仍能看见?,阿嫱在重新看见?他时,握着剑柄的手忽然紧了紧。

她手指修长莹白,五指紧捏着剑柄,指尖微微泛白。

不知是不是剑身太过于沉重,又或是……其?他因素。

李彻能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是发抖。

他抿了抿薄唇。

看着她,横亘于院门之前,拱门上的垂花被凄风吹打着,有几分哀婉凄切。

男人眸间醉意不减,竟道:

“可以让我进来么?”

院门外?的风声太大了。

见?她不说话,李彻索性?抱了臂,斜倚在院门边儿上。

碍眼。

卫嫱心想。

她也不知李彻今日究竟喝了多少酒,从前在京城中,她从未见?过对?方失态,更未见?他如此烂醉如泥。

她懒得去探究,更懒得同眼前这个醉鬼纠缠。

青衣女子右手起?势,借着力道转过身去,不再看向身后?之人。

剑气凌风,她心中默念着兄长先前所传授于自己的口诀,于空中挽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剑花。

她的出剑干脆利落,招式像极了她的兄长。

李彻于她身后?,半晌,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卫嫱自然也乐得将?其?当作?一个死人。

她并未回首,甚至连眼神也未将?拱门那处偏移上半分,只将?长剑挥舞,剑气愈发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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