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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李彻道:

“如?此情意绵绵,只?怕有些人做惯了假的,便当自己?是真?的,冒名顶替,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

卫颂直起身。

“所以陛下以为,是草民冒名顶替,以生父之名,强居阿嫱她们母女身侧。或是草民故意胁迫三岁稚童,逼迫小翎日日唤我父亲?”

灯火明亮了些。

却将他的声息不再?遮掩住,卫颂字字铿锵,有力道:

“陛下以为,身处于贡川的那几?年,是草民主动想,或是草民主动愿?”

帐外风声未歇,天色寂寥,霞光被烟云蒙着,纷纷大雨席卷而来。

风卷残云,依稀有天光要?暗暗破开。

昏暗的金光落至李彻眉眼处,听了卫颂的话,他眼底神色未改分毫。是了,他心?中那般嫉恨卫颂,又怎会因现下的一两句话而对卫颂改观?

李彻讨厌他,憎恶他,自幼时起,便嫉妒他与?卫嫱相?处的每一瞬。他们二人明明并非血脉相?融,却以亲密至极的兄妹相?称。他嫉妒了卫颂二十余年,又怎能因此一句话而打消疑虑?

相?反,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哂笑:

“不然呢?”

阿嫱单纯,瞧不出卫颂的私心?。

可他清楚。

他最为清楚。

这也是他的私心?。

思及此,皇帝眼底愈发凉薄,那情绪似是积涌着,如?同帐外沉沉的天色。

李彻问?他:“为何不再?开口?”

卫颂只?丢下一句:“对牛弹琴。”

对方的声音清凌凌的,似带着几?分疲倦。

斑驳的光影打至男子眼睑处,皇帝冷声:

“卫颂。”

“朕看你?是嫌命长了。”

满带着威慑的一句,终于令卫嫱开口:“李彻!”

自方才,到现在,从那一句“贱民”起——不,自李彻掀帘入帐的那一刻开始,卫嫱便已忍了他许久。

皇帝看了她一眼,声音稍微软了下来。徐徐光影打落在男子眉骨处,他对着卫颂道:

“朕不杀你?,不是朕不敢杀你?。倘若你?再?这般不识抬举——”

眼神冷冷一瞟,似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又因顾忌着何人何事,他并未放出最后那一声狠话。

只?狠狠剜了一眼卫颂。

不过?这一眼,谁曾想,竟叫卫颂冷冷哼了一声。男人双手平举过?前胸,朝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宣帝王行了一礼。

“是,草民不识抬举。”

“草民鸠占鹊巢。”

“草民挟破她们母女。”

“草民逼迫小翎唤我父亲。”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爆发。

“可是李彻,那你?知晓,当年阿嫱诞下小翎时,便只?有我守在一侧,便是在你?安稳高坐于龙椅上之时——她险些有生命之危吗?!”

第81章 李彻,你真是个疯子

掷地有声的一句。

仿若能听见回响。

李彻面上一愕, 眼神于一瞬之间,凝望向她。

卫嫱回忆飘远了。

回到了,生下小翎的那个雨天?。

无论是之于她, 或是之于兄长?, 那都是噩梦般的一个阴雨天?。清寂谷电闪雷鸣,山间风雨飘摇着, 白花花的闪电直朝高耸的树丛间劈去。

她躺在被血水浸泡得湿透的床单上, 浑身痉挛着, 痛苦不止。

兄长?为她请来了全贡川最好的产婆。

可即便如此, 听着床边焦急的声音,卫嫱身上疼痛并不能消减半分。

相反地,她愈发?用?力,愈发?觉得一阵撕裂的疼。

产婆子在她耳旁唤:“夫人?,用?力些, 再加把劲儿, 孩子马上就要生出来了!”

喉咙似是被棉花堵住,她说不出来话?, 甚至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只?记得自?己于一片血泊中挣扎着, 她奋力攥紧手边的被褥床单, 忽尔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晕眩间,她听见有人?惊惶大喊:

“出血了!夫人?大出血晕过去了!!”

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黑,她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屋外?雨声愈大。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直朝人?心头砸去。

也直朝她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狠狠砸去。

尖锐的雨点,宛若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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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般于风雨飘摇的雨声里,挺了整整一夜。

产婆同兄长?道?,夫人?的身子很不好。她本就身子骨弱, 先前有小产的经历,更是伤及了根本。如今这一趟鬼门关,怕是得靠她自?己闯过去了。

雨水细密如织,将窗牖冲刷得凉的彻底。

卫嫱不知自?己如何挺过这一遭的,只?记得待她清醒时,兄长?已疲惫地守在她榻前许久。原本清俊的男子,此刻面上尽是未来得及修理的胡须。这是她第一次见兄长?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的身子很不好。

生了小翎后,情况愈发?糟糕。

在兄长?与明心大师的照料与调理之下,过了好些时候,她的身子才日日渐好。

虽如此,每逢阴雨连绵、东风刺骨之日,她仍觉得有几分不适。

是病根,也是陈年旧疾。

兄长?将她死死护在身后,一双眼满带着恨意,凝望向皇帝。

凝望向面色怔忡的皇帝。

对方尚未缓过神,只?听见他字字泣血,道?:“你不知那一夜她是如何过的,便如同你不知在皇宫的每一日,她是如何过的。你念着寻回小翎,可你还记不记得,你与她在雪中死掉的那个孩子?”

“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记忆呼啸而来,卫嫱忆起那日。

彼时她的嗓子尚不能发?生,听着隔间的欢声笑?语,生生抠掉了十根指甲。

她拼命抓着墙,企图发?出声响。

也是在那时。

李彻杀死了与她的第一个孩子。

自?此每逢大雪,她的小腹便会隐隐作痛。

还有一双膝盖,也时不时生疼。

李彻不懂。

自?皇宫内的每一夜磋磨,到雪夜里失去的那个孩子,再到至此往后的每一次关押与强.迫……卫嫱知晓,他此生都不会懂。

既是不懂——她不明白,此刻对方面上为何会露出此等懊悔与自?责的神色?

李彻无暇再多理会卫颂的追责声,视线越过对方,径直朝着她凝望而来。

穿过幽黑的夜色。

四?目相对。

那样一双精细的眸,美艳到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触目惊心。

而今眼底情绪如潮涨,起伏不平。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

卫嫱扭过头,扯了扯兄长?袖角:“莫再说了。”

卫颂:“可是你——”显然有替她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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